沒有騙他?
那怎麼可能?
他呆了一瞬,剛纔的怒氣被驚詫壓了下去。再開口時不由得語氣生硬。
“什麼?”
“親人這樣的詞語從來不是靠血緣定義。在我眼中,你和莉雅始終是我的孩子。我相信在莉雅心裏,我是不是她的血親,也沒那麼重要。”
沃倫對此嗤之以鼻:“你想說,你愛我們?”
“我一直都愛着你們。“
此時,費因斯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也沒有一絲輕蔑。只是望着他,用那雙藍色的眼睛。
他原本想繼續譏諷下去,可話忽然全都卡在了嗓子眼裏。
愛?
父親常年掛在嘴邊、用來矇騙那幫天真學生的字眼,也配用在他身上嗎?他過去想過一萬種費因斯和伊狄如何相處的情景:他和她有說有笑地聊天、就在莉雅躺着的那張病牀上的隔壁給她蓋被子、講故事、在辦公室裏溫柔地悉心教導她怎麼控制魔法,在她問他爲什麼要對她好時,對她笑眯眯地說着他關於“愛”的那一套花言巧語。
可他從來沒幻想過,費因斯會用這種表情把這話告訴自己。
就在此時此地,用這種嚴肅的聲音。
伊狄在衣櫃裏也聽得有些愣神。她從來沒想過,從剛纔開始就對沃倫咄咄逼人的費因斯,原來對沃倫還挺在意。不然他大可以對他暴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這套費因斯說給他自己,他自己會信嗎?
她第一次聽他說起的時候還差點被他騙過去。說什麼使伏地魔退卻的東西是“愛”,“那是世間最有魔力的東西”,還有什麼世間需要公平與秩序,什麼她那樣的答案只能得到一個D……
巴茲裏對她的襲擊還兩說,可陰屍和幻境百分百都是他設置的,在病牀上差點要掐死一個十一歲學生的也是他自己。
這樣一個人,有什麼手段不敢用的?
伊狄越想越氣。他根本就是在耍弄她,教她東西又故意讓她受折磨,想必還挺得意。可他真的在意她的死活嗎?未必。從一開始他就替沃倫隱瞞了杖芯的事情,讓她用一個沒有杖芯的魔杖,當然很容易失控。而且看沃倫後來的反應,他可沒有他說得那麼晚才猜出莉雅的身份——當時面對殺他妹妹的兇手,他顯得過分冷靜了——如果他真的那麼在意莉雅,當時就該把她殺了。可他沒有,反而還能冷靜地和她談判,要求她去拿到魔法石;巴茲裏說的話也足以說明很多東西,沃倫讓她去德文郡應該就有費因斯的授意,所以湖水裏纔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她熟悉的陰屍——那都是費因斯給她練過手的玩具,相當於一場小考而已。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和我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你們到底是不是人,對我來說並沒什麼分別。可你們當時還是孩子。要是讓你們知道這些,對你們絕對沒有什麼好處。”費因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沃倫退到了門後,她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只聽到他說:“……知道了。”
然後門被猛地推開來,一串腳步聲響起,辦公室大門轟然開啓。
最後一刻,她聽到沃倫輕聲說:“我會對莉雅保密。”
大門關閉的聲音瞬間驚醒了伊狄。她關緊門縮回衣堆裏,抱緊了雙膝。
費因斯的每一句話都帶着目的。不過說到底,她爲什麼要在意?這都是費因斯的手段而已。他太會籠絡人心,讓人在意他對他們的想法。就和他送她的禮物一樣。所謂的“愛”也無非是達此目的的工具。
她原來怎麼會以爲,自己至少已經成爲費因斯一個比較喜歡的寵物了?
啊,對了……
因爲他願意不厭其煩地教她魔法,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還有,給她治傷,那頭叫他“主人”的大蛇咬出來的傷;警告她聽話後再給個獎勵——最老套的胡蘿蔔配大棒。
就在這時,她沒注意,櫃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費因斯用魔杖挑開斗篷的衣領,光照下來,女孩一擡頭,就撞進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