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退婚後,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第198章 狼狽不堪
    雪簌簌落,臨安府大街小巷被雪淹沒,城中四處皆白茫茫,沈煙寒冒着風雪等着他時,秦月淮在原章相府中帶着人清點物品、灑掃歸置,將章府翻得差些底朝天。

    相府本就在大內近處,來往臣工都能看見動靜,他命人將府門大開,事行得大張旗鼓、不遮不掩,很快,原相府被臨安府府衙佔用的消息就傳到了大內之中。

    趙元康甫一回了大內,就被趙猷再一次召了過去。

    趙元康不免惶惶不安,臨安府府尹這個差事並不如想象中的好當,他初初得權就遇到流民鬧事,近幾日被喚到御前的次數比他往前一年還要多。今日這一召喚,也不知是否還是爲了流民。

    趙猷捻了顆藥入口,盯着趙元康神色莫測:“臨安府府衙使用章府的主意,是你出的?”

    這纔多大一點兒的功夫,不想這事就捅到了他跟前,趙元康也猜不透是否齊宴揹着他偷摸着上報的,畢竟他被趙猷直接派到了府衙,更猜不到趙猷對此是喜是怒,幾番思索下,選擇如實答:“不是,是齊少府尹的主意。”

    趙猷眯了眯眼,喃聲:“竟是他想的。”

    趙元康偷覷趙猷的神色,剛擡眼還沒看出個所以然,聽趙猷又冷聲問他:“除了章府,他可還有別的主意?”

    趙元康立刻垂目,說道有的,連忙將齊宴提出的建設三個“園”的事一一彙報。

    在趙元康心中,他萬事順着趙猷總歸不會出錯,比如先前肩上雖有個府尹名頭,但看趙元永也沒去揚州任職,他也識趣地沒多插手臨安府府衙事務,他謹慎、不張揚,爲的,是心思深重、對誰都不信任的趙猷,看在他這個兒子聽聽話話的份上,最後將大權交給他。

    但他只看到趙猷的表面。

    趙猷確實誰都不信任,是習慣別人順從聽話,但能在關鍵時刻不顧父兄生死,率先就想着將帝位奪到自個手上的人,便說明他骨子裏是個雷厲風行的狠角色。

    這樣的人,需要臣子服帖不假,但要甄選自個的帝位接班人,心底忌諱的,便是繼承者軟弱可欺,以致帝位有旁落他人的風險。

    這樣的心思下,趙元康萬事小心翼翼的做派便是他顧慮的,尤其是,近期他知曉趙元康在三番四次與無視他帝王威嚴、已有專權之勢的秦相府結交後,有些本就對過繼來的子嗣不滿的心思,便是想壓也壓不住了。

    這會再聽趙元康說臨安府府衙內務,聽出幾乎所有決策都是那齊晏做的,先不提趙猷對秦月淮是怎樣的看法,總之是越看趙元康越覺得他蠢笨窩囊。

    趙猷的眼神愈發冰冷,趙元康因垂着目,對此渾然不覺,還在滔滔不絕:“……至於予澤園,齊少府尹說,寶石山南便有一荒地,原也是屬於章相公的……”

    “章相公”三字入耳,如此久違又如此熟悉,趙猷心思動了下,低聲打斷了趙元康的話:“你說誰?”

    趙元康卻以爲他沒聽清,重複了一下:“屬於章相公……”

    話出口,他驀地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誤,忙改口:“原相公。”

    趙猷卻已經沒有心思再聽趙元康的絮絮叨叨了,所服之藥本就是調動情緒的藥,“章相公”三字像在穿針引線,將他往前的回憶串了又串。

    想當初,永興三年,他的位子尚未如何坐穩,兩位禁軍將領就發動了一場兵變誓要廢黜他,便是章浚組織起韓世忠等幾位破了叛軍,纔有他復位之事,也是那一次,他才徹底看明白誰纔是衷心耿耿之人。

    永興七年,金軍南下攻楚州,勢如破竹,再由他們猖獗下去的話,很快江南區域甚至臨安府就會受到威脅,後果不堪設想,也是章浚提出的去西北大舉興兵反抗,打一個聲東擊西,將金軍主力調過去,後來金軍果真被牽引,江南之困被解決。

    章浚也因西北的富平一戰敗了,被衆多人彈劾詆譭,他曾半真半假地問他:“章卿沒了好名聲,可悔?”

    章浚聲沉有力:“只要大周無憂、官家安枕,莫說名聲,便是死,又何懼?”

    章浚別的不說,他的忠心他不疑。

    而論“忠”,他此刻不免想到了另一人——那個背上刺了“盡忠報國”四字,曾因平定吉州、虔州被他賜予金線戰袍、金帶手刀、繡“精忠岳飛”戰旗的將領。

    藥物作用下,許多平常根本不會這樣簡單生出的情緒輪番襲來,察覺身邊的故人一個接一個已離去,趙猷心潮不住起伏,悲傷的情緒決堤,難以抑制。

    趙元康口中還在絮叨,趙猷已不耐揮手:“退下。”

    趙元康話語一頓,擡眸看,便見趙猷臉色奇差,眼框紅透,眸中是他從未見過的痛色,稟了聲是,連忙退出了兩儀殿。

    趙元康離開後,趙猷仰在御座上久久無法平靜。

    垂眼看,手邊是一本虞允文新上來的再一本事關秦檜王瓊的摺子。

    虞允文這種血性之人,議和那次就敢在早朝當衆對人劈頭蓋臉破口大罵,更別說這摺子是沒人攔着的時候寫的了,罵得是毫無顧忌——

    “愚蠢貨色!暗地裏接濟山匪歹徒,那羣賊寇乾的何等傷天害理的齷齪事?殺人、喫人,毫無人性!豬狗不如!”

    “恬不知恥!受制於金人淫威污衊殺害了嶽將軍,這會卻在史冊上將自個摘了個乾乾淨淨,罪責全推了出去,好個一家子的縮頭龜!”

    “……”

    趙猷盯着那些罵詞看了又看,半晌,他喚了個內侍進來,吩咐道:“去看看有沒有永州來的摺子。”

    永州的摺子自是有的,且數量衆多,不過是被有心人刻意藏了起來,從不送到趙猷跟前,以免他再想起某些人起來罷了。

    此事從大內傳到孟長卿處時,孟長卿才睡醒。

    孟四郎懶懶起身,撩開牀帳,一身中衣鬆鬆垮垮,這位高門貴族精心養成的郎君一身矜貴,肌膚瑩玉般,肩頭那一口齒印便顯得尤爲清晰分明。

    稟報的人是跟了孟繼白多年的心腹,一看他這個模樣,立刻瞥開了眼。

    孟長卿聽畢話,扯了下脣。

    想必外人看來,章浚的遠房親戚、臨安府的少府尹才上值第一日,那些落了滿堆灰的永州摺子就重見了天日,如此輕而易舉,只他這個被秦月淮安排得明明白白,數日都在日夜顛倒幹事的人知曉,其中背後他們付出了多少精力。

    赤腳下地,孟四郎喝了盞茶,忽然想到什麼,一頓身,問道:“你方纔說,齊少府尹在章府準備建什麼園來着?”

    來人答:“建‘濟安園’和‘養居園’,一個拿來給人看病,一個拿來安置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