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生生的話裏顯而易見的流露出歡欣激動的情緒,在矮足小方桌上喫飯時也是鄭重其事地,不捨得浪費一粒米飯。
雲露託着腮,長筷在食物中挑了一挑,樣樣都是精緻的宮廷菜,她夾了一筷金菇喂到嘴邊,美好的滋味讓她脣角輕彎,露出一抹蘊藏其間的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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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的極快,一溜煙兒就邁到了新秀們要過的第二個門檻。
一行人千嬌百媚的裝扮好了,被帶到“丹青館”時卻不見各宮娘娘和心心念唸的聖上。
館中陳列着宣紙湖筆筆架山等一應作畫用具,青花瓷畫缸裏卷軸寥寥無幾,三面圍好的幾架大屏風上卻羅列掛着許多幅仕女盛裝的畫像,一顰一笑,栩栩如生。
日色如金流入窗櫺裏,一一渡去,從左向右先淺後濃,恰似流光一般,讓人目不轉睛。
孫朝思好生愣了一會兒,纔去問前面帶路的內侍公公:“這位公公,此處怎麼不見聖上?
咱們今日到底比得什麼呢?”
福祿尖着一口公鴨嗓,細聲細氣地道:“衆位小主莫急,你們有一炷香的時間,先各自從牆上挑選畫像一幅,再由宮女爲小主依畫像裏的模樣裝扮一番,裝扮好了才能去得梨園。
聖上和娘娘已在梨園等候小主們。”
梨園,向來是宮廷裏的歌舞表演所在。
因漢白玉築的高臺玉欄之外,皆是由一簇簇輕白淺紅的梨花圍繞,故名之梨園。
“倒也奇了,這是甚麼比法?”
阮湘怡打量着牆上的畫作,悄悄和雲露咬耳朵。
往年評選就是穩穩當當往殿內一站,穿戴着家裏早就選好的羅衫釵環,撿一樣自己會的才藝,答上一二個問題也就罷了。
如今竟還要自己選妝容服飾,倒讓人難以抉擇。
雲露想了片刻,比出兩個指頭,笑晃了晃:“豐衣足食,這一項比穿戴,可不是湊齊了。”
阮湘怡哀嘆:“就怕不只喫飽穿暖足矣,還要喫的對理,穿的對味纔行。”
世家貴女們雖然有自小養成的品位,但素日從不擔心服裳配飾,只需一擡手,就有心思靈巧的婢女將配好的服飾爲她穿戴上。
雲露悄聲一笑。
她這前室友人雖是小門戶裏出來的,見識淺,但偶爾出口成趣,也能把事說得分明,可見爲人伶俐。
更難得心思純正,往後相扶一把,未嘗不可。
不過這是後話了。
兩人不過說了兩句,也知道時間不等人,便走上前和衆人一齊挑選走動。
雲露慶幸這些嬌小姐自矜身份,又有良好的教養,很少有爭搶的現象產生。
還有些認定福祿是聖上派來的“眼睛”,會把這裏的情況傳回去,更是謙讓連連。
說不上和樂融融,也算是井然有序,進退得宜。
“也不知聖上喜歡什麼樣兒的。”
阮湘怡看見面前這麼多可供選擇的畫作,難以取捨,不免苦惱。
雲露指尖輕尋,在一幅仕女着松花桃紅相襯的裙裳畫作前頓了頓,嬌俏奪目的配色,應了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活潑情境,和自己在春怡宮給人的印象較爲相似。
口中便答:“既是每隔幾年就有一選,自然是喜歡咱們青春活潑的新鮮樣兒了。”
阮湘怡嗆出一口笑,嗔道:“是挑果蔬新菜麼,什麼叫新鮮樣兒。”
一旁的孫朝思正在舉棋不定,她雖然在出身低的侍御面前張揚,平日在家時卻沒少受正經嫡出的姐妹嘲笑,說是眼光不濟,品位奇差。
她心裏自卑,鮮少在這方面琢磨,只讓孃親挑了眼光好的沉香爲她張羅。
如今聽見雲露的說法,像是開了竅,心裏很有幾分認同。
而後再看雲露指尖所向,還沒等她將畫取下,就裙襬一動,踩在她前面,將紅線勾掛的卷軸取了下來。
還不忘回頭給一個挑釁地笑容,口中更道:“啊呀,雲妹妹也看中了它麼?
可真是不好意思,姐姐不是故意要奪你的心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