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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儀

    雲露回到雲岫閣,松乏了身子坐在靛藍摺紙花卉繡墩上,對着梳妝鏡就是一笑:“好一個花寄靈。”

    如果她不是前世在皇帝旁邊待過,知道皇帝的喜惡,今次也要被她騙了。

    對方找的時間點剛剛好,她們才合作完,是最放鬆、最信任彼此的時候,就算皇帝今天不送奏摺,她可能也會找個機會,說擔心皇上因避孕湯一事懷疑到自己,讓她去探聽探聽吧?

    當初把那一環節交給自己的時候,對方或許早就設下了這個埋伏。

    自己原先心裏也有小算盤,打算着要給皇帝透露點小聰明,進一步完善自己在皇上心裏的形象,才應了這事。

    如今結合她今日的話一想,就摸出了點其它的門道。

    當今厭惡曲懷仁,進而對別人討好宦官的舉動都有強烈的惡感,即便是最受他信任的李明勝。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去賄賂李明勝,打聽他的喜惡。

    那下場,無疑是自尋死路。

    她將髮髻上的玉釵拔下,思忖間納入妝奩之內。

    這個深宮內闈,常伴君側的妃嬪才瞭解的祕密,花寄靈一個新人能知道,或許,她當真已經投向了憐妃。

    至於錦昭容,這一手“錦上添花”玩得更妙,當得起她的封號。

    她若是原先還在猶豫,經她一激,說不得立刻就賄賂給她瞧瞧了。

    好讓她知道,自己如今富裕了,再不是原先湮滅於人羣,可以讓她們隨意看輕的女子。

    只可惜她從不做意氣之爭,骨子裏與她們一樣自矜自傲,而非自卑。

    良辰接了門外小宮女端來的銅盆,放到架子上,擰了巾子給主子淨臉兒。

    夏季多汗,外面又有塵土,回宮時自要擦拭得清清爽爽。

    “主子當真要去給李公公送禮?”

    她細聲詢問。

    雲露有意考校她,起身走去架子前,反問:“依你說呢?”

    “依奴婢說……”良辰手底下動作不慢,替雲露褪了玉鐲手串,又撩水淨手,口裏卻遲疑,“聖意難測,若能問一問,也不必日夜擔憂了。”

    這是贊成自己去了。

    盆底銅色襯得手背愈發玉潤,雲露擡手輕甩了甩。

    良辰很快就用帕子給她包攏擦乾,前後換了兩塊,她因見主子蹙着眉尖兒,心頭一跳,怯怯地想去取第三塊,以爲是責她擦不乾淨的緣故。

    雲露看她這樣,只是一嘆:“你自小入宮,至如今,就不明白‘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

    而後見她低了頭,話題便止了。

    她心裏明白,想培養良辰,不知得花下多大的精力才能見成效,還要再覓“軍師”纔好。

    她畢竟也是平凡人,不能事事周全,需要有人幫忙在她遺漏之時查漏補缺。

    ******

    入夜,皇帝站在書案旁,意興闌珊,甚至有些煩悶地看着底下的人。

    那人灰頭土臉地跪在那兒,因已被皇上好生斥了一頓,此時訥訥無言,平日的伶俐口舌都被吞了回去,再不敢口出狂言。

    李明勝見他模樣,一嘆:“因爲你纔來,所以我把這任務交給你,是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爺也覺得你好,沒有不答應的。

    讓你去和御馬監的人溝通商量,可不是信任你倚重你的表現?

    結果呢,爺每年最盼就是看御馬監的勇士跑馬走解這幾日,今年的表演卻實在讓人失望,毫無新意不說,竟還出現失手的現象。”

    “這讓皇上怎麼樂得起來?”

    皇帝擡了擡眼,覷他:“朕瞧那馬兒都要哭了。”

    “皇上觀察入微,奴才愧感不如。”

    李明勝正色拍了句馬屁,而後又代表皇上訓起福壽的話來。

    過了一會兒,小內侍如常呈牌進來,他跪好了,將四方托盤一舉,人看不見的底下,眼睛悄悄往福壽那邊一溜,瞧清楚情狀,心裏記下來。

    頂上傳來皇上憊懶無意趣地聲音:“就謝婕妤吧。”

    “是。”

    自北宸宮到東明苑的燈被一路點亮,帝王儀仗從簡,移駕前去。

    后妃本是習以爲常,臨睡前又好生詛咒了謝婕妤一番,誰知到了亥時,謝婕妤不知怎麼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冷着臉走出來,腳往北宸宮走了幾步,又臨時改換方向,去了雲岫閣。

    於是夜半起牀,翹首以盼地妃嬪又暗自咬牙罵了妙承徵一陣狐媚子。

    皇帝看見門口站着的雲露時,神情有些微妙。

    對方紗裳外罩了件粉棉披風,胸口系得一雙蝴蝶結被風吹得搖擺,好像蝶兒被撲到身前,縱然夜濃,也彷彿可見嬉戲春光的活潑景象。

    但她那雙眼卻是靜的。

    中部圓似桃花,眼部翹如鳳尾,如果沒有拖開的長長弧度,憑那上翹的姿態,倒更像貓兒眼那樣,大而神祕,深邃冷漠。

    “請皇上安。”

    她飽滿的粉脣一翹,嘟嘟的模樣,便把那眉眼間的清新化成了幼嫩。

    他不言語,攜了她的手進屋。

    中途捏了捏小手可惜道:“還得再養胖些。”

    肉團團地爪子揉起來最舒服。

    雲露:“……”

    她其實不怎麼想猜到皇帝這一刻的心思,但是,陛下……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好嘛!

    圓桌上盛了兩碗熱騰騰的粥,飄溢出淡淡地清香,皇帝偏首看她,眼神詢問。

    雲露也不答話,只是拽他過去坐。

    皇帝生得頎長身姿,寬肩窄腰,雲露那未長開的身形在他旁邊就襯得嬌小。

    她笑眯眯拖了他到桌邊時,倒像是小貓兒在撒嬌一般。

    “太醫只知開藥,求痊癒的速度快,但藥喫多了也要積毒。”

    她搭了勺子,將碗推到皇帝跟前,眼兒一眨,那平靜那淡漠便去了,映着燈火,融成了暖暖地光,“小米粥最養胃,這個時辰還沒能睡,皇上胃裏必是空了,喫一點也好。”

    她說完就不管了,徑自撈了一口,熱熱地喂進嘴裏,喫得心滿意足。

    皇帝一直不語,此刻看她怡然自得地樣子就笑了,鬆了鬆背倚在那兒,湯勺隨手攪了兩下粥,忽然道:“你道朕今夜爲何從東明苑跑到你這裏來?”

    “皇上想說?”

    “你不想知道?”

    雲露嚥下那口粥,雙手合十,做出期待的目光:“皇上想說,臣妾當然想知道。”

    皇帝挑了挑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