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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貓

    帝王儀仗停佇在雲岫閣外,皇帝徑自走入閣中,不見往常相迎的妃嬪,唯只大宮女良辰尷尷尬尬地立在殿門邊,行了禮數,垂手怯聲道:“皇上容稟,主子今日睏乏一早便睡下了,並不知皇上會來……”

    她話沒說完即刻跪倒伏地,恐怕皇上降罪。

    畢竟古來沒有妃嬪在皇上翻牌之前先行入睡的規矩,要是因此惹怒了聖上,這可是項大錯。

    皇帝也不叫她起來,聞言挑了挑眉:“朕去瞧瞧。”

    直到李明勝入殿,忖度了一下皇上的意思,還是斗膽讓她起了身。

    這滿後宮的妃嬪,最敢和皇上鬧脾氣的,就數妙婕妤。

    幸而她哄皇上開心的本事也很了得,一來二去,皇上倒也肯縱容她。

    且皇上本就最不喜墨守成規的人,妙婕妤偶爾出出格,想來反倒是對皇上的脾氣。

    只是帝王威嚴神聖不可侵犯,以往有那恃寵而驕的后妃,下場並不好,可見其中的分寸極難把握。

    索性妙婕妤至今倒還不曾出過大差錯,

    寢殿裏安神的香菸縈繞,銀鉤裏的軟帳子落下一半,可看見牀尾的芙蓉被微微隆起,女子輕淺的呼吸也彷彿響在耳畔。

    這一份安靜,讓皇帝的腳步亦是輕了。

    他走到牀前輕挑開帳子,女子竟是伏臥在那兒,拳着手,微側着臉兒,烏髮傾斜,露出香肩的一小截兒褻衣,彷彿趴覺的貓兒,散發着亮爪鬧騰過後地倦倦安靜。

    皇帝微有薄繭的指尖劃過她的側臉,替她撩起長髮。

    她似是淺眠,感受到外人的觸摸,眼皮稍稍一動,惺忪地睜開眼兒。

    看清是皇帝時,警覺微支起的上身又伏了回去,慵慵懶懶地往他那邊蹭了蹭,半闔着眼兒問:“臣妾還猜皇上今日會去寄靈那兒呢,怎麼來我這裏了。”

    “所以你就沒等朕翻牌子就睡了?”

    皇帝的手依舊停在她頰邊,不知是否是她態度自若,他不曾覺得不耐,話裏便帶了笑。

    “白日鬧了好幾齣戲,困了。”

    她低低咕噥。

    “聽這意思,若沒有朕給她晉級這一出,你仍會先行入睡不成。”

    “自然不會。”

    她被攪了睡意,乾脆側過身來,將他的手拉下來,粉頰挨上去,墊着睡一般,“若知道皇上不去她那裏,我就親自給皇上熬熱熱地湯,乖乖等皇上來。”

    因久睡而熱燙燙地臉與過了風冰涼涼的手一貼,兩人皆是有所感觸。

    皇帝笑了。

    雖知道她這話不能當真,但聽了到底讓人覺得心裏舒坦。

    他騰出另一隻手親暱地擰了擰她的小鼻子,嘆道:“說來說去,還是不高興朕對別人好是不是?”

    她搖了搖腦袋,卻還是沒逃過他一擰,悄悄瞪他一眼,道,“我與寄靈關係不差,近來雖淡了些,也不至於喫這些飛醋。”

    “當真?”

    “這個麼……”她忸怩了一下,“皇上明鑑,還是有些喫醋的。”

    皇帝失笑,亦有些愉悅。

    “若是往常倒也沒什麼,可她今日坐得那般遠,皇上竟是一眼就瞧了出來,可見心裏存了她。”

    她嘟嘴,毫不避諱地絮絮說了兩句。

    皇帝更沒有避諱的意思,或者說,有的事於後宮的女人來說是需要避諱的祕事,但於他而言,只看他高興在什麼時候說出來而已。

    “倒不是朕心裏存了她。”

    皇帝蹙了蹙眉,並沒有忘記花家這個二女兒當初想借妙妙的手賄賂李明勝的事。

    便挑明瞭和她道,“你可聽到太后提過一句她姐姐?”

    “唔,好像是有。”

    “那是花家嫡長女,當年與淑妃同屆選秀入宮,後來因犯了事被朕罰入冷宮。

    細說起來,當時那件事卻不能全怪她,但祖宗規矩要守,朕亦是無法。

    今日花承徵的衣裳倒與當日她姐姐的那身粉衣相似,因此朕留意一二。”

    她聽了驚詫,低一聲道:“竟有這典故,花姐姐也入宮了嗎?

    怎麼不曾聽寄靈說過……”

    皇帝笑了一聲。

    那般有心機的女人,即便交好,也不可能全盤托出。

    今日他之所以開口晉她的分位,一則母后既然留意了她,那晉升是必然之勢,與其讓母后賣好,藉助她插手後宮,還不如自己出手。

    延熙帝骨子裏截然是一個強勢的人。

    雖然太后是他親生母親,若能插手後宮制衡皇后也無妨。

    但皇后愚笨,他拿捏起來駕輕就熟,一旦換成太后,於他反倒不便。

    二則,也算是補償花家。

    他原是因這兩個緣由,纔想着用人用到底,今晚點花承徵的牌子給她點甜頭。

    不過這會兒想起不久前的事,便就沒了興致。

    雲露倒是因他的話若有所思。

    花寄靈居然還有這麼個護身符,聽皇帝微微歉疚的語氣,不難猜出當年的事她姐姐許是被陷害的,但既然涉及祖宗家法,想來事件不小,不能不罰。

    另外,她知道皇帝其實還隱着些話沒說。

    比如他所說的“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才讓他會注意並且記住對方的衣裳樣式?

    聯想到淑妃今日微變的臉色,那麼那起陷害是否和淑妃有關?

    如果和淑妃有關,依皇帝的性格,又怎麼會放過淑妃?

    不過話到這裏就夠了,再多,就顯得她和那些探聽消息的妃嬪沒有不同。

    “皇上今兒晉了她的位子,卻來了我這兒。

    也不知她會不會不高興呢。”

    她吐了吐舌頭,俏皮一笑。

    皇帝笑覷她,“她高不高興朕不知道,不過朕瞧着你是高興得很。”

    她沒有再答,只是左右轉了下眼珠,避開他的眼神,然後捧臉躲身向內。

    不過那不自覺翹起甜甜地嘴角,倒讓皇帝也跟着一笑。

    第二天起身時,皇帝竟是早早走了。

    如今他不必防備盯梢的鷹犬,早朝經筵便沒再落下過,那些老臣不得不抹一把辛酸淚,直道去了一條毒蛇,果然聖上就好轉了。

    可見原先都是被這些奸佞之人帶壞的緣故。

    雲露洗漱出來,就撿良辰正繞着一盆寶石花卉盆景嘖嘖稱奇,饒是她見了亦是眼前一亮。

    五色寶石碾壓作瓣葉,主幹彎曲作極秀美柔韌的弧度,石青框金的底盆,襯得花色瑩瑩有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