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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寒

    或許是因爲曾經長盛不衰的憐妃柔弱之故,後起效仿的宮妃數不勝數。

    這位鄧良人相貌不過清秀,唯那副嗓音學來,倒和憐妃有六七分相似。

    雖說憐妃死後不得善終,被貶爲庶人無法入住妃陵。

    但也有人猜測,大概是因她看似柔弱,卻有蛇蠍心腸,做出下毒的行徑,欺君罔上,才致使皇上惱怒,嚴懲不貸。

    實質上,皇上仍然是喜歡憐妃這種柔弱類型的。

    因此倒了一個憐妃,還有千千萬萬個憐妃站起來。

    這三位良人近日前來拜訪,確實是藏了一點隱祕的心思,即便說不動妙修媛,能碰上皇上,得見天顏就是好事。

    今日倒是湊巧,她們不過是覺得昨晚妙修媛威風了一把,可以藉機討好對方,纔來得早些。

    按往常慣例,皇上這個時辰應該在康壽宮請安,因此沒有抱這念頭。

    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着的事,竟真碰上了。

    鄧良人倒是反應快,只是話裏的內容沒琢磨過,想着三人同在,出聲的那個自然引人注目。

    其餘兩個原是奇怪她突然開口說話,等與皇上打了個照面,方心底咬牙,直罵她賊,但也立刻擺出嬌花兒似的美好姿態,以盼君顧。

    皇帝的步伐的確緩了下來。

    三人大喜,沒顧前面領路的和樂便停下步子,小家碧玉的行了禮,個個身段兒嫋娜,臉帶羞怯。

    很符合低品級妃嬪的舉止。

    “臣妾見過皇上。”

    皇帝翻正了箭袖,走近兩步,視線正掃過出過聲的那位鄧良人。

    鄧良人積日累月不見天顏,此刻只覺皇上目光灼灼,愈發臉紅了起來。

    低眉兒如蚊訥:“皇上……”

    “你手上戴的這雙是什麼,倒是有趣。”

    鄧良人方還沉浸在浪漫幻想劇情裏,聞言怔了一下,目光亦落在艾綠雲紋錦緞藏棉絮制的手套上。

    那暖手織物不像時人常用的手筒,而是像現代的手套,分開兩手,掀開套兜可現五指,不用指頭時將兜帽一蓋,最是保暖靈活。

    “是臣妾……突發奇想做的手套。

    因有一回冬日,身邊的婢女失手摔了臣妾最心愛的簪子,那時臣妾離得最近,只是雙手伸在手筒裏,搶去不及,就此失了愛物。

    臣妾細思之下,覺得若能把這禦寒之物分開,豈不便宜?

    方做出這一件東西。”

    她一邊答,一邊褪下一隻來給皇帝看。

    其實是家裏人蒐羅來的新奇玩意兒,但既然沒人知道,她佔個功也沒什麼。

    重要的是,這樣答一來可顯得她寬容大量,婢女摔了心愛的東西,不去怪罪婢女反而反省自身的問題,纔有了這奇思妙想。

    二來,也能讓皇上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你再做一雙來可使得?”

    皇帝翻來覆去看過,饒有興致地問。

    她驚喜之下羞紅滿面,輕聲問:“給、給皇上做麼……”雖是問句,但也沒什麼可問的,因此她又立刻補充道,“這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一頓,視線轉到她身後,笑了笑:“不是給朕,朕又不喜歡你們這些軟乎乎的東西。”

    “那是……”鄧良人的眼睛當即黯了下來,面色褪了紅霞。

    “也罷,你手藝沒尚工局的女史好,還是着人畫了圖,讓她們做吧。”

    皇帝沉吟須臾,擺了擺手。

    雖說手藝不如宮人是實話,但當面說來,鄧良人頗有些下不來臺的尷尬。

    雲露抱着小貓兒一副哄它睡覺的模樣,剛纔聽見動響就已走出內殿,如今聞皇上如是說,不由撲哧輕笑:“哪兒有皇上這樣說的,豈不是讓鄧良人難過。”

    三人回頭,這才發現妙修媛就站在身後不遠,面色微微一變,知道她是個不好相與的,不說她們本就有這個心思,即便沒有,恐怕對方也不會輕鬆放過。

    給她行禮後便稍稍收斂了姿態,只作垂手低眉的規矩之態。

    皇帝微微一笑:“朕不能說實話?

    不然你說,你是否自認手藝比女史要好?”

    “皇上英明,臣妾確實不如女史……”鄧良人這會兒笑得已經有些勉強了。

    “不錯,朕一向英明。”

    皇帝覷向雲露一笑,旁人難以察覺的時候,掠過一絲得意,雲露撇臉不看。

    於是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按原計劃邁步向外走去,沒再注意三個清秀可人的小美人。

    或者說,他一直注意的只有那雙造型獨特的手套。

    “小路子。”

    “奴才在。”

    小路子點頭哈腰。

    “讓尚工局按妙修媛的尺寸趕工做一雙,嗯……石榴紅襯她,就按這個顏色做。”

    皇帝邊走邊思索囑咐。

    小路子心裏記下了,眼珠轉了轉,沒一會兒“哼哧哼哧”跑回來,雙手一伸,看着倒是恭敬。

    “還請良人藉手套一用,奴才好讓人去依樣兒畫圖紙。”

    按品級服飾叫的稱呼,可見連是哪個良人都不知。

    方纔皇上沒走遠,隱隱還有話音傳過來,因此她們都聽了個明白。

    鄧良人說不準自己眼下的心情,臉也一時青一時白,交替了片刻,方想起來這事不由她做主,便咬脣將手套脫了給他。

    小路子暗地撇撇嘴,嘀咕對方看着機靈,也就這麼回事兒。

    東西到手後就拔腿走了。

    雲露笑將她們請到外堂,按尊卑主次入座,慢條斯理地品着杯中清茶,也不開口。

    經由方纔的事,這三人着實直面看見了皇上對這位妙修媛的寵愛之心,不由暗暗稱奇。

    就是她們日常所見的尋常男人也不一定會關注女子的貼身小件兒,皇上身爲一國之君,最該威勢顯赫,氣派十足,由衆人伺候,卻偏偏能溫柔體貼地替妙修媛關注這等小事。

    讓人驚歎的同時又不免羨慕嫉妒。

    論容貌,她不敵錦昭容;論品德,不如淑妃娘娘;論才藝,遠遜於謝嬪、喬貴嬪等人;論身世,就連她們也比不上,怎麼就是她呢?

    幾人沒修煉到家,面上不禁露出兩三分,正在這疑惑時將茶喝入了口,臉色一苦。

    鄧良人還嗆咳了兩聲,方問:“這茶怎麼這麼苦。”

    “這是苦丁,往常不拿來待客。

    只纔剛皇上喝過一杯,我一時忘了吩咐她們換茶,苦着妹妹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