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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撞

    範嬤嬤伺候太后用了藥,手上拿着上好棉製的帕子,不帶一絲明紋暗紋,給她老人家拭了嘴邊藥漬。

    一旁的小宮女躬身奉盤,接過棉帕端了下去。

    正要把引枕取走的時候,太后一拍她手背,緩道:“不忙,你陪哀家說會兒話。”

    “喏。”

    範嬤嬤恭敬應命,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纔在小宮女端來的繡墩上坐下,就近着牀邊。

    往常這個時辰太后是刻不容緩就要歇覺的,如今點了她說話,必是有事要問。

    要說後宮裏能有什麼事兒是她老人家掛心的,也只近兩日起的那一樁風波了。

    雖不知何時教她知道了,她眼下倒也不隱不瞞的道了個明白。

    太后斜歪着身子,闔着眼靜想了一會兒,嘴角浮笑,“這是有人要拿哀家作伐啊。”

    她不喜歡妙修媛,這女人也是個嘴皮子伶俐的,想必是因此才招得皇上喜歡。

    但她霸着皇上時間不短,卻懷不上孩子,依自己的性子,是萬不肯縱她的。

    不過倚老賣老,倚仗着身子不好去嚇唬人家,這就沒有必要了。

    又不是她年輕孩童的時候,處事幼稚天真。

    “奴婢也覺得這手段粗淺了些。”

    範嬤嬤心裏有數,這會兒面上便十分平靜,“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什麼打算,但後宮裏數過來,敢借着您搭橋兒攀梯子的也只她一個了。”

    “說得是。”

    太后心裏對皇后厭惡不已,但病容一絲不變,仍舊是妥妥帖帖的模樣,連個眉毛都沒動。

    憐妃還是因着能讓她想起玉妃纔有所動容,皇后?

    那不過是個蠢貨,能蹦躂了些,但是蹦躂不出五指山去。

    又過了半晌,太后道:“由着她去罷,鍾粹宮的人你也不必刻意拘着,看看她打得什麼算盤。

    要是真能讓皇上寵着的人栽個跟頭,哀家再高看她一眼不遲。”

    範嬤嬤心知,太后嫌惡皇后,但這位妙貴儀也不甚討她喜歡。

    若然她能生就罷了,不能生,又佔着皇上的雨露,怎麼能讓人喜歡的起來?

    小門小戶的到底沒有規矩,不夠懂事。

    就是皇后着急生嫡長子那會兒,還知道給皇上薦去沈芬儀那兒,只可惜這位也是福薄。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太后如今不在意,就先隨了她們去,看看各自造化罷了。

    ******

    鍾粹宮裏,皇后難得有些坐不住,在大理石鋪的地面上來回走着,速度倒不快,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焦來。

    庭院裏灑掃的兩個小宮女兒見烏茜姐姐快步走進去,不免手裏持着掃帚花灑,清着清着清理到一塊兒咬耳朵,邊偷偷地往殿裏頭覷去。

    “你說,烏茜姑姑做什麼去呢?”

    “誰曉得唻,橫豎是爲咱們娘娘大辦事兒。”

    這個說起來語氣頗有些酸溜溜地,“哎,早知道良辰那死丫頭能一步登天,那時候我就該求着烏茜姐姐去。”

    原先一聽說要被分去永福宮照顧新來的侍御,個頂個的不願意,包括她,不少人使了銀子送去烏茜姑姑那兒通融。

    良辰什麼也沒做被分去的時候她們還偷樂呢,誰知傻人有傻福,竟讓她攤上個好主子。

    別看皇后是國母,這要是沒聖寵啊,底下說小話的人一樣不少,聽得人膩味。

    底下人想橫也覺得氣弱。

    “行了,咱們鍾粹宮可不差那邊什麼,你再不兜着點兒嘴巴就要攤上大事了。”

    她推那宮女一把,“死妮子,你還來說我?

    成成成,你掃你的地去,別來和我湊一起嘰歪。”

    小宮女踉蹌了一下,不敢瞪她,只在私下裏哼哼:怨命不好?

    就這性子,等個百來年也別想有福報!

    不聽外面人咬舌碎嘴,烏茜走到裏邊端整了一下衣裳,邁進內殿。

    見娘娘一副不甚安定的模樣,連忙兩邊瞪眼,使了一雙小宮女端茶捧果子,自己親去扶了娘娘坐下。

    “哎呦奴婢的好娘娘,您這是不放心奴婢做事兒呢?

    雖往日都是茯苓姐姐做的,可奴婢也不是生手,不是還有您教導麼。”

    皇后聽了心下一緩,卻仍撫了下眉心,皺眉道:“本宮今日這眼皮跳個不停……”

    這局是設下了,可一邊搭着欽天監,一邊扣着太后,世上就沒有天衣無縫的事,即便是她,也覺得緊張。

    “妙貴儀那裏,你們確定她用了芙蓉香?”

    這塊是烏茜盯着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可不能給自己上保險,有退縮的念頭纔是要玩兒完呢。

    於是她拍着胸脯保證,“可不是!妙貴儀再能耐,也不能每個人都向着她,咱們倒還能鑽個漏。

    娘娘放心罷,這香她用了小一個月,癮兒是埋下了,等要她出事的時候,奴婢再叫人加大劑量,不怕她不發作。”

    那芙蓉香是廣陵王那邊安排給皇后的,說是能讓人絕嗣,只是徹底中招的時候會如瘋如魔,有一陣兒苦痛。

    皇后自是在幾個眼中釘那兒都安排了,可眼下妙貴儀受寵如斯,她又沒見過這藥的成效,就想上道雙保險,用這藥再做點別的事兒。

    因爲錦昭容小產那一回嚐到了甜頭,她這次就特意拿助孕藥作障眼法,甭管她們用不用,至少心思都放在琢磨這東西上頭呢。

    這麼一來,內官監新供的香料也就不那麼叫人敏感了。

    本來是想自己假意稱病,誰知太后在這關頭真病了,這可比什麼都有說服力,當真是老天助她!

    這樣想着,她心裏就放鬆些許。

    烏茜趁機遞上一杯茶,安撫道:“那邊已經應了,就是這幾日的事。

    成與不成,咱們處理得乾淨,這證據斷找不到娘娘頭上。”

    皇后喝下暖茶,再聽她口中的道理,算是穩住了。

    這一年裏還是沒個孩子哭聲,太后坐不住,開春必定會再次選秀。

    雖然這麼年追年的緊趕着把好人家的女兒都挑進宮來,外頭傳起來笑話,但什麼也比不過皇嗣重要。

    只要事成,讓皇帝暫時把雲氏擱到一邊,等秀選進了新人,就再沒她什麼事兒了。

    ******

    在宮裏待了一年多,雙路、解連環、華容道這些解悶的小遊戲沒少玩兒,過個幾輪也有些膩了。

    冬天冷,寒氣把腦子都凍住了,春日一解凍,雲露就想起紙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