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與江知禾的脣只輕輕一碰,便稍縱即逝,他看着毫無知覺的少年,心臟被偷親來的初吻填地滿滿的。
他伸出手撫摸着江知禾的眉心,直到他眉頭鬆開,這才收回手,他感覺着江知禾的呼吸和氣息,體內的佔有慾蠢蠢欲動,如果現在屬於我該多好,他想,你不舒服了,我連關心的身份都沒有。
江知禾,你愛我一次好不好。
顧然沒有叫醒江知禾,而是坐在另一張椅凳上,靜靜的看着。
快下課的時候,江知禾醒了,睜開一雙狹長漆黑的眸子,眼裏全是迷茫。
顧然心軟得一塌糊塗,起身走過去,溫柔道:“江知禾,你怎麼樣?”
“哪裏不舒服?”
江知禾看着眼前的人,沙啞道:“你怎麼在這裏?”
顧然面不改色地撒謊道:“老師說自由活動,我就上來了。”
江知禾沒有說話了。
顧然繼續問剛纔的問題:“你怎麼樣了?”
“沒事。”江知禾沉聲道。
“你……”顧然停了一秒,問他:“是家裏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江知禾抿着脣,擡起眼皮,那雙眼是淡然的,虹膜很深,深不見底,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顧然低下頭,說:“不能告訴我嗎?”
“顧然。”江知禾低聲道:“不是所有事只要說出來就能解決的。”
顧然手指卷着衣襬,輕聲道:“你怎麼知道你說了之後我不會去做,只要我去做了,不就能解決嗎?”
江知禾神情柔化了一點,不像以前那樣冰冰冷冷的,他對顧然說:“我沒事,你只要好好學習就好。”
顧然抿着嘴安靜了下來。
鋼琴鈴聲響起,下課了,江知禾出聲:“你先回位置。”
顧然眨眨眼睛,很輕地“嗯”了聲,然後回到座位上坐好。
顧然趴在胳膊上,腦袋裏思緒萬千。
季林一個人玩了會兒遊戲後,又開始鬧顧然,嘀嘀咕咕地在他耳畔說了一堆。
“小然,我找到給我補課的人了。”
“雖然說,不怎麼熟悉,但他成績在班級裏也還挺好的。”
“而且,是他先向我提出補課的。”
“我沒想到,平時看原玖性格挺冷淡的,居然會答應給我補課,一直到高三。”
聽到原玖名字,顧然終於有反應了,他側臉壓在胳膊上,疑惑道:“原玖?”
季林點頭:“嗯,就是他,沒想到吧!”
“他爲什麼會答應給你補課?”
季林想了一會兒,說:“可能是因爲我成績太差了,而他是班長?”
“是嗎?”顧然明顯不信:“那他怎麼不給我補?”
季林歪頭看他:“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江知禾爲什麼答應給你補課?”
顧然丟出之前敷衍他的話:“因爲他成績好。”
季林也說:“原玖成績也好。”
“隨便你吧。”說完,顧然繼續把臉趴進去。
莫曉語卡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和葉清羽一起回了教室,季林困惑道:“莫曉語,你去哪了?”
莫曉語坐在椅凳上喘了口氣道:“出去買東西了。”
季林沒問她去買什麼,而是沉思了下來,莫曉語的聲音怎麼和廁所裏說話的女生聲音很像?
他這麼想着,也這麼問了出來:“你體育課的時候是不是去廁所了?”
莫曉語平息了一下剛剛跑回來的氣息,納悶道:“你怎麼知道?”
“哦。”季林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描述着:“我打完球去一樓廁所洗臉,然後聽到有兩個女生在聊天,一個問另一個疼不疼,還說要去買褲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
莫曉語嘴抽了抽,像看傻子似的搖搖頭:“你覺得那兩個女生是在幹嘛?”
“這我哪知道?”季林攤開手道:“我又沒進女廁所去看。”
莫曉語真的無語了,但是女生來例假這事兒,肯定不能對男生說,她很輕的嘆了口氣,轉而看向顧然。
她沒有一點疑惑,甚至認爲顧然和江知禾的感情是理所當然的。
就她和葉清羽一樣。
下午放學,顧然沒有再向以前一樣,跟着江知禾,既然江知禾有他的打算,那他就不能去破壞。
他揹着書包穿過巷子,路過單元樓間,能聽見樓房裏傳出的鍋鏟碰動和孩童嘻鬧的聲音,很多喧嚷的聲音糅雜在一起,鉤成了這條街道樓層特有的煙火氣息。
快到九點的時候,他放下筆,起身去衛生間洗澡,他有不擦頭髮的習慣,每次出來都是溼漉漉的,看起來很好欺負。
拿起桌上的手機,他先是給江知禾發了一條信息。
“我剛剛把你沒佈置的任務做了。”
發出去後,他把做好的練習冊,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退出微信,他點開通訊錄,找出黑名單裏的顧舟意放了出來。
重生回來這麼久了,他還沒有和自己父親聯繫過呢。
但其實也沒必要,如果不是因爲班主任問他,他都快忘了他還有一個好父親。
在他準備睡覺的時候,江知禾回了信息過來,顧然點開看了眼,還是很冷淡的聊天風格。
簡簡單單一個:“嗯。”
顧然敲着手指打了幾個字發送過去。
“晚安,江知禾。”
過了一分鐘,江知禾也回了句。
“晚安。”
顧然彎着眉眼,躲進被子裏,腦袋裏想着江知禾的臉和身材,空氣變得灼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顧然下牀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臉上潮溼,通紅的臉變涼了點。
早上去學校,顧然照常買兩份早餐,路過江知禾的位置,放在上面,續而走回自己位置。
中午的時候,他照常和江知禾一起出去喫午飯,只不過身邊多了兩個電燈泡。
季林和原玖。
原玖是被季林拉過來的,名曰都是補課,兩個人補還不如四個人,效率高。
顧然是不樂意的,但奈何江知禾是個話少的,無所謂他們跟不跟,他也就沒說什麼了。
靜謐的圖書館,只有他們四個男生,空蕩蕩的室內時不時傳來“不對”,“公式錯了”和突兀的男生的哀怨。
他們四個是分開坐的,因爲季林成績落後太多,原玖只能帶他坐在另一邊,慢慢指導。
顧然垂着眼,難得的認真,手上捏着圓珠筆一筆一劃安靜地默寫。
江知禾則在身旁給他念單詞,課本上沒有的,課本上有的,都回從他薄脣吐出來。
最後一個單詞默寫完後,顧然抓着筆記本給江知禾看:“有的我不會。”
他的聲音沒有隔閡,呼出的吐息均勻地覆在江知禾脖頸。
“嗯。”江知禾攤開手:“我看看。”
顧然把筆記本放在上面,手側擦了一下江知禾掌心。
柔軟的觸感和溫度倏然離開,顧然回過神,發現江知禾很平靜地看着筆記本上的單詞。
“叮咚”顧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亮了一秒,又暗下去。
江知禾擡起眼皮睨了眼,繼續看着單詞。
顧然伸出手,拿起手機,按亮屏幕,一眼就看到是顧舟意發的短信。
他解開鎖,點進信息,裏面收到一張銀行卡到賬十萬的通知,和一條陌生又熟悉的號碼發過來的短信。
“錢已經轉給你了,需要什麼東西自己去買,還有,今天是你母親忌日,記得去看看她。”
顧然被他噁心得想吐,顧舟意居然還有臉提他的媽媽,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繼續和江知禾補課。
下午放學的時候,顧然和季林說了句有事,就揹着書包走出教室,江知禾緊跟他的腳步一起出來。
兩人安靜地並肩下樓,直到快到學校門口了,顧然才停下腳步,等江知禾先上車,自己才走。
正是黃昏時分,落日餘暉照映在車窗外一層層的高樓上,生硬的顏色被覆蓋成淡白色和深橘紅相間的色彩。
轎車奔駛過天雨區,顧然轉過臉看着窗外,一扇扇透明的玻璃車窗被刺眼的光線掠過,像是鏡頭距離物品焦距的模糊影像。
車子快到陵園的時候,顧然讓司機停車,自己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捧百合,這才重新奔馳陵園。
顧然站在陵園門前,心裏感覺慌如隔世,他最後一次來這裏,卻一輩子留在了這裏。
站定半響,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每個路過的人眼神都會往他身上暼一下,他太明顯了,穿着一身藍色校服,一頭黑髮,瞳孔澄淺棕色,抿着一張弧度向上彎的脣形,配上一張青澀的臉龐,鼻尖上的紅痣給整體加入了不少魅惑。
顧然抱着百合,擡腳上了樓梯,一步一步邁進陵園。
他並不是第一次來看過母親,早在他媽媽去世後,他每一年都會來看看,說說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