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請在黎明祈禱 >第13章 驚噩夢重現
    鳥禽亂舞,殘影掠境。天空不再祥和,染上一片又一片的黑斑,青綠爲底,猩紅肆意穿梭。黑斑無規則地變化形狀,張牙舞爪,在天幕裏橫衝直撞。

    鮮血似乎成了最平常的物件,鋪在地上,掛在城樓,淋於房屋,浸於井池。不同顏色的深淺,同樣沉悶的死氣。

    觸不及的遙遠光明,摸不透的骯髒盤算。

    這本該是揮之不去的魘鬼,儘管嚇人,也只是存在於夢境。

    可惜,不管是剛剛纔消失的傳送,還是已經自動拼湊的記憶,都在清晰地宣告着——這就是他們當初離開的地方,他們曾親吻過,深愛着,眷戀着的土地。

    同樣的夏日,卻再無草木搖曳。

    搭建的小屋已是廢墟一片,破舊的門大敞,勉強有個形狀裏屋也是不進入便明知的蕭條。

    “走吧。”

    仇恨無用,因爲任何人,任何事,都遵循着不變的規矩。所以可以對一切肆意踐踏,任性妄爲,不用付出丁點代價。

    如果要以此問責,非得降下天罰,把這一衆人等,連同飛禽走獸、屋舍瓦利,一併毀個乾淨,拼得魚死網破,頭破血流。

    還是同樣的路,依舊是一個牽着另一個。

    也是直至現在,宋珩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們似乎,真的只有彼此了。

    先生,夢鄉,寧靜或是守望,他都一一失去了,所擁有的,不過是尚未荒蕪的心,還算過得去的劍法,和想要守護的……

    也罷,算不算是自己擁有的都還不一定。

    沈長炤則是一貫無感,經歷過顛沛流離的他對於這些見怪不怪,即使身處蜜罐也絲毫不敢遺忘痛苦的回憶——他正在適應,冰冷,麻木,毫無道理的一切。

    當沈長炤再次扣門,靜候在當時想求救的第十五位友人屋前,他已經得不到小童的迴應。

    沒有人知道這地方是多久被摧毀,但這五年留下的瘡疤遠不止此。

    “走吧。”宋珩再次開口。

    先生把有情的種子傳給了他們,可有情也不是濫情,是要在這亂世中明白什麼是平等,什麼是謙讓,什麼是友善,什麼是和諧,併爲之付出努力。

    這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存在的意義。

    與其傷感逝去,不如執劍向前。

    弱肉強食本身沒有錯,錯在其是唯一定理,錯在弱者沒有反抗的餘地,錯在關懷、情緒、立場、理想,都被它逐一吞噬,永無止境。

    這條規矩將大家牢牢鎖住,鎖在暗無天日的懼怕,鎖在撕心揭底的喊叫,鎖在黯淡無光的墮落。

    直至所以的人,神,都變成黎明升起也溫暖不了的軀殼,行屍走肉。

    “你覺得我們變強是爲了什麼?”沈長炤悶悶開口。

    宋珩停下腳步,見沈長炤問得認真,便收斂了笑容。他心中已經有了無數種答案,但還是選了一個最狂妄的——

    “變強,是爲了面對不合理的規矩時可以踩在對方腦袋上,對他說‘‘再這樣試試‘‘,而不是隻能可憐巴巴地問‘‘能不能別這樣‘‘。”

    沈長炤答完也不急着走,低眸注視着沈長炤,一貫的溫和平添一分莊嚴,好似詢問他的回答。

    “你說過,想要打敗一個掌握規則的敵人,只有兩種方法。”雖然宋珩沒有逼迫的意味,但每次被他這樣審視,沈長炤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抓住的罪犯,以前都是用沉默逃避,現在好歹還能擠些話出來。

    “要麼毀滅性打擊,要麼從內部瓦解?”宋珩及時接話。

    沈長炤還清晰地記得宋珩當時說這話之前,他們討論着修煉的方法,那個有些咄咄逼人,蔚藍眸裏充斥着猩紅的宋珩。

    更準確的說,他從來都不敢忘。

    誰都好,誰都可以,在這規矩搭建出來的,血腥的,慾望的泥潭裏掙扎,求饒,嘶叫。

    只有宋珩不行。

    對他們而言,只有後者是最終答案。阻止不了進入,他就必須在宋珩完全淪陷之前把他摘出去,讓他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練劍,盪鞦韆,喝蓮子粥。

    美玉就該待在他該待的地方。

    “如果規矩讓我們感到痛苦,那只有一個原因——我們不是制定規矩的神。”沈長炤鄭重地給出答案,亦是承諾。

    這麼久了,也該輪到他來保護心愛之人了。

    宋珩並不意外地看見沈長炤溢出的慾望,沒有點破,只是點頭連連叫好。

    “長炤,我在。”宋珩擡手,指尖纏繞着沈長炤右邊的碎髮,“我是說,你的決定,我會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