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滯,福喜不敢上前,這般情形新帝必然是不願旁人見到的,只叫了侍從去遠處等待。
秦桑一步一步下了船,越是生氣腦海中卻越是清明,竟然有些後悔的情緒涌了上來,此時此刻她萬不該如此,家中人都在京城,眼前男子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如此折辱來日報復在爹孃身上怕是會變本加厲。
少女步步生蓮,踏着春草,昨夜未乾的雨水沾溼鞋襪,有些難受。
塗尋伸手想要抓住,翩躚的裙襬像是盛開的花朵,開的熱烈,低頭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手掌,苦笑,從前是,現在還是。
他先前在船上的言語不會了無痕跡,橫隔在秦桑心中的芥蒂會比山高。
林硯與秦桑的過去他法參與,只能巧用心機。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院中泥濘,穀穗搬了板凳放在廊下,手裏拿着件薄薄的外衫。
“小姐自回來便在此處坐着,此刻又下了雨,都說倒春寒,怎得也不注意些。”
秦桑用手攏了攏披上來的衣衫,心下動容,穀穗自小便是如此,雖說與她一同長大,還比她小些,可總是穀穗來照顧她。
“穀穗,你可想回家了?”
穀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放得遠了些,她自小就沒了父母,是王氏將她買回了侯府,就在府里長大,喫穿用度也不曾虧待,她早就已將寧國侯府視作自己的家了。
這幾日小姐擔心家裏,雖說白日裏瞧不出什麼,可她知道秦桑心裏的苦。
“自然是想的,雖說穀穗不知小姐與陛下發生了什麼,可小姐怎麼說穀穗就會怎麼做,若是小姐想要回京,就是刀山火海,穀穗也是要陪着小姐的。”
秦桑點了點她的腦袋,笑道:“鬼機靈。”
林硯已經來了,哪裏還由得她來選擇,白日裏塗尋的話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回想,削兵權,除世襲。
到底,她還是無法逃脫這一世的命運,她與林硯就像兩顆菟絲花,相互纏繞,不死不休。
天道無常,她自以爲的謀算落在這萬物主宰眼中該是何等可笑。
抄家,落獄,身死,上一世的情景在她眼中輪番呈現。罷了罷了,索性來這一世,能保住家族就夠了,她的一己之身又有什麼要緊。
院子外是林硯的馬車,沒有她的允許他不會進來,不知是否該感謝他,還給自己留了一絲尊嚴。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剛轉身就被離得太近的板凳撞到了小腿,隱隱的痛,板凳歪歪斜斜,來回撞當兩聲,終歸還是立住了,她看着出了神。
多像她,上下求索,用盡心思,拼命想要扭轉命運,終歸還是要回到原處。
穀穗早已將一應物什收拾好了,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如來時一樣,她再不多看,毅然決然的走入淅瀝的春雨之中。
塗尋藏在柱子之後,早在他下了決心要告知她京中情形之時,他便知曉,秦桑定然是要回去,唯一不可預判的就是林硯的到來。
院門口的馬車轍印新鮮,等到再無響聲傳來,塗尋才動了身子,轉身吩咐了馬伕。
皇權盛於一切,他留不住的。
秦桑上車一眼就看見那人清凌凌的一雙眼睛,好在他沒再說什麼,只吩咐了馬車前行便閉了雙眼。
兩人都不作聲,可心下翻騰了不同的波濤,林硯仔細回想了今日在畫舫處秦桑的神情,恨意不似有假,他不願想她的態度爲何峯迴路轉,甚至願意回京,只要結果是好的,便夠了。
可塗尋,是萬萬不能留了,一切的開端都是他。桑桑對他所有態度的轉變都是從塗尋上京開始的,只要沒了他,桑桑的目光就會轉回他身上。
秦桑眼見着這人從無波無瀾的假寐到眼睫翻動,再到現在連嘴角也掛上了一絲笑意,整張臉從清冷變成愉悅,絲毫不介意自己的情緒外露。
變態。
她無暇思考林硯在想什麼,左不過是看她屈服皇權,乖順的合了他的心意,增加了他的成就感罷了。
她如今要想的是如何不落痕跡的提出心中所想,太過刻意只怕按他古怪的性情,也是不願按照她所想行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的喜歡。
是了,是她主動去招惹的,即便是擁有前世記憶還是無法改變命運軌跡,太可笑了,這局面竟全部是她一手造成。
“陛下。”少女微張檀口,呵氣如蘭,吐出的稱呼刺耳。
林硯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少女正襟危坐,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們原來已經生疏至此了?
“叫我顯璵。”往日裏的美好在她眼裏都是什麼呢,她如何就能這般輕飄飄的拋諸腦後,好像一切都還只是他的妄想。
秦桑從善如流“顯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可餓了?”少女想了又想還是隻說了這一句,當下提起家中之事還不甚妥當,她只需裝出往日裏林硯喜歡的模樣,先讓他放鬆了警惕纔好。
林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回了她:“想說什麼直說便好。”
男子清俊優雅,絲毫不見方纔岸邊的狼狽。
秦桑被這話戳的有些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的心思他可是一直都知道,從前在府裏是,後來在東宮也是。
她的掩飾在他的眼中可是像孩子玩鬧一般。
秦桑一下子就卸了力氣,索性破罐子破摔,都已經壞到這步田地了,還能如何。
“如今我隨陛下回京,陛下可還打算將我家中人如何?”
“顯璵。”林硯再次提醒,可臉上卻有些猶疑,片刻後像是想通了什麼。
“你可是聽說了什麼?”男子聲音沉了下來。
秦桑哽着脖子,話到此處,已經足夠明顯。“陛下還要將我家中如何。”她又說了一遍。
林硯倒是鬆快了身子,許多關節一旦想明白連在一處便都通順了,他不急不徐的開口,有些玩味:“那桑桑想讓我如何辦?”
這話算是捏到她的痛處了,她都想好奉獻己身,可林硯這話拿捏着她的七寸,這讓她如何說得出口。
眼見着少女眼如秋水,其中憤慨無法言說,像是羞極了。
林硯當真笑了起來,許是太久沒見到她如此生動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胸腔裏奔涌的感情,向她伸出了骨節分明的大手。
“離我近些。”在她面前林硯從沒有東宮之榮,帝王之尊,只有一個‘我’,他永遠都只是那個被她救下的小僕役。
秦桑無法,只得蹭着往前坐了一點,兩人的距離並未因此近多少,這樣的距離讓她安心。
男子卻再也等不及她的磨磨蹭蹭,用了巧勁,沒弄痛她分毫,將她拉到身前。
秦桑一時不妨跌坐在他懷裏,擡頭去看,男子清凌凌的眸子裏有深沉的欲色,她忙不迭地想要找個能夠借力的地方,離了他滾燙的懷裏。
林硯用了力,鐵臂如鑄,將她圍困在自己氣息包圍之處。
“跟我回宮,我解了他們的困可好。”分明是問句,硬生生被他用肯定的語氣說了出口。
秦桑使勁去扒胸前的手臂,怒己不爭,可柔弱女子的力氣哪裏比得上他。直到額頭出了細密的汗珠也不能撼動分毫。
男人笑的有些悶,胸膛的震盪帶的她也有些不穩。
真是巧言令色!分明就是他禁了侯府的足,讓人圍了,怎得到他口中就變成了他來解困。
林硯垂了眼睛,懷中人還是那樣的柔軟,因着生氣而起伏的胸脯貼着他,他小心的移動了些胯部,深吸氣。
他便是這樣不堪,只是貼着她便會起了反應。
可身上女子卻像是感覺不到,熱意撲了上來,馬車怕是遇到了山石,顛了一顛。
少女身段輕盈,這麼一顛竟將身子顛離了男子堅硬的大腿,重重落下,卻坐上了另一處炙熱之地。
男子受不住的悶哼,像是痛苦,可更多的是愉悅,秦桑莫名的看着他,不懂他的反應,待到男子再擡起頭來,對上她的眼睛,少女面頰騰然紅了起來,猶如半邊火燒雲。
她明白了,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是想借此保了侯府,可沒想這麼快啊。
秦桑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男子的神情,像是將性命都交託在了她的手上,讓她掌握生殺大權,隨着她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可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的物什存在感太過明顯,她想挪動身體,卻意外聽見男子喉嚨裏的難忍,嚇得她再不敢亂動。
林硯重重的將身上女子擁進懷中,緊密的沒有一絲縫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男子臉上瀰漫上了濃重的欲色。
“桑桑幫幫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