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軍事基地分別之前,沈老太太不僅將完整的槍譜給了她,還發送了一份這幾年來她與同行們共同整理出來的心得手稿。
具體的內容當然還是圍繞着槍決九重術式所展開,但是敘燃研讀的時候注意到,在共同編寫“分魂”術式之後的第六、七、八重的時候,幾名修士之間產生了不一樣的分歧。
槍決九重術式,以第五重“分魂”作爲一道分水嶺,排在其後的,分別是藏虛、佈陣、破法。
槍譜的六七八重,是唯一特殊的不分前後修習順序,甚至某種程度上是連貫互通的術式。
先前分析過,若是將槍譜的前四重比喻成一種武學的基本功,第五重“分魂”是分水嶺,那麼這六七八重,就是那個理論上可以被無限疊加的精進“技巧”。
沈老與其他前輩們一致認爲,“藏虛”是從狙擊槍械中提煉昇華的技法,核心是獵手藏匿於暗處時將自己與槍體合一的意念。
對於“佈陣”,他們看法不一但總體大方向是不變的,這項術法修習的是對陷阱的把控。
真正的問題是出在“破法”。
從字面上來看,有點類似於老古董劍修華霄研究出來的無上劍道。他曾經以一己之力開創了那個一劍破萬法的時代,劍在手,萬般武學便只是劍的陪襯。
沈老的理解也是更傾向於此,但這個概念很快被其他同行給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上古冷兵器時代,將劍練成兵器之首並不是難事,因爲這是在時代規則所允許的範圍之中。
而槍械,在數年前也曾經創造過這樣的輝煌。
可在科技革命爆發之後,老式□□體系被淘汰,電磁能源進入大衆視野,各種新型槍械的研發速度甚至比時代進步還要快。
在這種時候,槍這種武器便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地步。
原因也很簡單——因爲誰都可以使用。
就連一個沒有靈根沒有修爲的凡人,在知曉了方法之後,也能夠輕易對着旁人開槍。做這件事情並不需要滴血認主,也不需要付出靈氣供給,槍械本身,就是獨立的武器。
所以當初在編撰槍譜的時候,幾名同行們曾經一度想要將“破法”術式給剔除出去,還是在沈老的堅持下,才勉強同意保留。
敘燃十分懷疑他們那時候已經開始敷衍了,畢竟世上還沒出一個能夠成功修煉到第八重的修士——如果根本沒人能堅持到這裏,那麼後面的兩訣我就隨便瞎編,也不會有人注意——大概前輩們是抱着這樣的心態留下這第八第九重術式的吧。
想到這裏,敘燃神經質地笑了兩聲。
在見到血毒以超出自己預想之中的速度擴散之際,她就臨時做了這個決定。
——在生命活動停止之前,將槍決九重術式修煉到最終。
既然毒素已經與身體共存,那麼哪怕她現在畏手畏腳地停下來,不敢再動用身體中的靈氣,距離死也不過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
而肆意運功,甚至超出先前幾倍的瘋狂修煉,距離死同樣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敘燃不可能在這種極惡之地完全不動用能力地活下去——或許也有方法,只不過她不願意生命的最後關頭還躲藏在陰溝裏活着——她一直相信來監獄區是另一種“機遇”,就看每個人是如何把控的。
佛修頂着泛紅的麪皮搖晃着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朝臨時據點走去。
人羣中暴怒的豬臉與捉迷藏遊戲已經不再是她值得注意的事,她的每一步走得都像是喝醉了的酒鬼,意識卻升騰上浮,帶着極端的清醒俯瞰身體。
……
“呦,恭喜你啊,竟然還活着。”
芙蘭臉上掛着熟悉的微笑,眼神卻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她直覺對方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卻無法用言語說清這樣微妙的轉變。
敘燃一邊在草紙上畫微型炸彈的分解圖,一邊留意着今天血瀑布的出現,一抹神識在人羣中監視着豬臉的動向,又抽空回覆了芙蘭。
“我運氣比較好。”
分魂的研習比想象中用處更多,至少眼下的一心多用並沒有使得任何事出現紕漏。在血毒的強效提升下,敘燃甚至發現如果自己想的話,她能操控着八根真身同時做到殺人奏樂燒飯跳舞裝甲唸詩澆花睡覺。
當然,只是理論上。
——畢竟冤種們有着自己的想法,還沒等她具體試行,她就能同時捱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大嘴巴子。
敘燃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心懷鬼胎的獄友聊了幾句,等到幾小時之後,純白空間的中央位置再次出現熟悉的轟鳴巨響,她將手中的草圖收回空間,起身朝緩緩顯露的血瀑布走去。
芙蘭跟在她身後,思索幾番後,竟是猜到了她的目的。
“我說,你是真打算跟血瀑布死磕了?”
敘燃卻道:“我總不可能在負六層待一輩子。”
身後的芙蘭這回沉默了許久。
走向血瀑布的途中,習以爲常地又見到了數名被從上幾層扔下來的犯人屍體。
敘燃發現,傲慢層的犯人們獨來獨往慣了,好像都不怎麼熱衷於這種暴力行爲——當然,豬臉那種極端例子除外——除去地理因素,負六層監獄整體來說,應該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生存空間。
可惜,不是自己的歸宿。
等到從上面掉落的屍體開始減少了,敘燃又在血瀑布下算了會時間,便將袖口衣襬都紮起,準備挑戰向上一層攀爬。
再度回到血水中的感受絕對不好過,如果只是單純腥氣還好,瀑布那足有萬噸的衝擊壓迫感一上來,就連豬臉那種體術極端的犯人也無法長期穩定身型。
敘燃在萬噸壓力之中緩緩調整着呼吸,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萬一出現任何失誤,她就會直接失足墜落到血瀑布之底,一切前功盡棄。
但她又不能停留的時間太長,一旦所有的精力都在“維持穩定”這項行爲上被消耗,那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前進一步。
在這個時候,一抹藍色出現在滿是猩紅的視野中。
她認出來,那是前一天被自己拒絕過結盟的犯人。
藍髮依然是那副熟悉的面具遮臉打扮,見到自己後倒也沒記仇,只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緊接着藍髮便不再浪費時間,向上攀登起來,他的目的跟自己、跟部分犯人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