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錦從自家的綢緞店出來,掩面輕輕咳嗽了兩聲,心中抄盤算着剛剛過目的賬本,腳步微微發沉地往家走。
他生來體弱,身子骨不好,雲城人都知道,近些年纔起來的暴發戶書家大少爺書錦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隔三差五便要託人去藥堂抓藥。
不過這病秧子長得好看,心氣兒也高,打得一手好算盤,算起賬來毫不含糊,進貨眼光也獨特,書家能成爲本地富商,書大少爺一人便能佔八分功勞。
儘管這樣,書錦如今快及弱冠,卻依舊沒人上門來提親。
身子好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是書家家主書權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原配去世得早,書權早早便娶了續絃,繼室柳氏進門,又生了一兒一女。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書錦親爹不疼,繼母不愛,別看書家如今家大業大,日後真要分起家產來,大少爺估計是拿不到什麼東西。
家中有適齡女兒的摸清了底,大多在心裏嘆一句“可憐”,隨即便託人開始打聽書家二少爺可有婚配,幾時想要成婚。
書錦對這些都心中有數,卻也並不在意,他一路慢行,踏着落日的餘暉從側門進了書家。從正門進必定會看到書家現在的當家主母柳氏,他今日算賬累了,沒心情和那個心口不一的繼母扯皮。
一路上沒什麼人,書錦也樂得自在,一個人慢慢往自己的小院子走。
一進小院子,他心中便微微警惕起來。
柚兒沒有出來迎接他,這院裏頭太安靜了。
他的貼身小廝柚兒今日外出替他拿藥,沒跟在他身旁,可算算時間,早該回來把藥熬上了纔對。
難道是覺得累了,正在小憩片刻?
書錦想了想,將頭上不帶什麼裝飾的木簪拔下來握在手中,輕手輕腳地往裏走,任憑一頭滑順的青絲散落下來。
這書家除了柚兒沒一個他能信任的,謹慎一點,總不是壞事。
他推門進了主屋,輕輕喊了聲“柚兒”,繞過前廳用來遮擋的屏風。
入眼之處空空蕩蕩。
書錦心下微緊,擡腿便往外走。
門在他面前突然關上,門後跳出來一個表情猥瑣的男人,張牙舞爪得朝他撲過來。
“小美人兒,既然來了,便陪咱好好快活快活!”
他不知道這人名字,卻認得臉,是周圍一個遊手好閒的潑皮無賴。
“你幹什麼?!”他悄悄握緊手中的簪子,板着臉,試圖震懾住對方,“我是書家的大少爺,若要錢,你直說,我給你便是。”
書錦見他不鬆口,便知這茬是直接衝着他來的,沒法用錢解決。他瞅準時機,一簪子朝那混混眼睛扎過去,撒腿便往門外跑。
那混混倒也眼疾手快,頭一偏,躲過書錦的攻擊,一把薅住他的頭髮將他拖回來,掐着脖子就往牀上摔。
書錦本就身子不好,被這麼一摔,頭撞到牀板上,喉嚨裏頓時便涌起一股血腥氣。
他全身一下卸了力,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小美人兒還挺辣啊。”混混獰笑着壓上來,從身上掏出塊破布,捏着書錦的下巴蠻橫地塞進他的嘴裏。
“唔!”那破布泛着一股惡臭味,書錦扭着頭死命掙扎,可他生來病弱,身形纖細,根本打不過一個整日裏打架鬥毆的混混。
那混混往他腰腹上一跨,整個人騎在他身上便來撕他的衣裳。
書錦腰身被壓制,掙脫不開,身上的衣服很快就鬆鬆垮垮,白雪上兩點紅梅若隱若現。
那混混眼都看直了,頭直接埋下來,想要啃他鎖骨。
書錦餘光早瞥見牀邊小櫃上的青瓷花瓶。他等得就是混混低頭這一刻,立刻伸長了手去抓花瓶,掄圓了就往身上人後腦處砸。
混混悶哼一聲,全身一震,隨即身子便癱軟下來,不動了。
書錦將破布從嘴中扯出來,長長出了一口氣,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雖然一直在冷靜得給自己尋找生機,但到底是一場惡戰,情緒緊繃後乍然一鬆,便覺得手腳有些軟。
這是誰派來的人?
他一邊揉着手腕一邊在心裏過着人名。
應該不是柳氏。柳氏想讓自己名聲掃地,給她親生兒子書青讓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自己到底是書家的人,自己活着一天,書權那個好面子的老古板就不可能容忍她這麼算計名義上的書家大少爺,況且毫不客氣得講,現在的書家還得靠自己賺錢呢。
那還有誰……?
他正想着,身前本該昏死過去的混混卻突然擡起頭來,直直得對上書錦的眼睛。
書錦屏住一口氣,心臟驟停,手下意識得又握緊了花瓶。
混混卻沒有下一步動作,神態迷茫得看了他片刻,口中喃喃道:“……這是哪兒?我是誰?”
語氣中充滿了弱小可憐和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