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憤怒,一半是爲了掩蓋內心的慌亂。
他剛剛驟然一驚,現在已經回過神來,手指不動聲色得握緊了青瓷花瓶,尋找着再次出手的時機。
只是剛剛已經偷襲得手過一次,對方被打過一下,怕是已經有了防範。
那混混一低頭,入眼便是一片雪白,他似乎是怔了一下,隨即便手忙腳亂得想要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話裏透露的歉意讓書錦也愣了一下。
這是緩兵之計,還是……突然中邪換了個人?
那混混一邊起身一邊問:“你叫什麼?”
饒是書錦平日裏再果斷乾脆,這下也全然摸不着頭腦了。剛剛這人口口聲聲喊着自己“書家大少爺”,現在怎麼又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緊緊盯着這男人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放鬆:“書錦。”
“書、錦?”男人皺眉,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邊他的名字,“書……錦,那個,死在縣府大牢裏的美人行商?”
“你在說什麼?”書錦神色發冷,皺眉看他。
他平生最不喜歡別人評論他的容貌,叫他“美人兒”,語氣中流露的覬覦和狎暱總叫他覺得噁心。
可是這男人說的前半句話是什麼意思?死在縣府大牢?
他分了心神去想,便錯過了男人摸到後腦一攤血時臉上的恍然大悟,直到被男人輕鬆地奪過手裏的花瓶,攥住手腕壓過頭頂,這才猛然回神。
男人重新俯身又壓了下來。
着了他的道!果然是緩兵之計!!
書錦心道不好,暗自埋怨自己的輕敵。他現在是連手也動不了了,只得無助得胡亂蹬着腿,朝男人臍下三寸處屈膝撞去。
男人“嘖”了一聲,輕鬆用大腿壓制住他無足輕重的攻擊。
書錦這下是真的絕望了。
……也怨不得別人。
自己本來是有機會跑的,結果卻被這混混三言兩語蠱惑,放鬆了警惕。
他這麼想着,頭用力偏向一側,不知名的委屈涌上心頭,眼角便不受控制地溼了。
男人一手攥住他兩隻手腕舉過頭頂,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捏住他下巴,將他的頭轉回來。
“別哭啊,小美人兒。”他捏着書錦的下巴輕輕晃了晃,“哭了就不好看了。”
書錦緊緊咬着牙,閉着眼睛不搭理他,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滑下來。
自己怎麼哭了呢?
現在哭了,身上這人會很興奮吧?畢竟同爲男人,自己很清楚男人骨子裏的劣根性和凌虐欲。
……自己今天會不會死在這裏。
男人的手離開他的下巴。
……要開始了嗎?
臉頰上傳來帶着薄繭的指腹溫熱的觸感。
男人幫他擦掉了眼淚。
書錦閉着眼,心神一刻不敢放鬆。
“別緊張,小美人兒。”男人輕笑,撓了撓書錦的下巴,“你睜開眼,咱倆商量個事兒。”
書錦紋絲不動,沒有半點回應。
“這麼有骨氣啊。”男人感嘆了一句,接着道,“我現在不碰你,作爲交換,我給你書家當上門兒婿,你養我,怎麼樣?”
書錦猛地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得看他。
男人眼中不見了那些粘膩猥瑣的慾望,只留下好奇和戲謔。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碰你,作爲交換,你養我怎麼樣?”
書錦嘴脣囁嚅了一下,沒說話。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說着“大少爺應該在自己的院子裏”“一同拜訪”等,朝着這邊越來越近。
書錦知道如果眼下這一幕被人看見了,那就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他咬咬牙,蓄力一掙,想要再搏一把。
卻沒想到身上人早他一步卸了力道翻到一邊,書錦這一下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用力過猛,反而自己的腰扭了一下。
他“嘶”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疼得眉毛一蹙,再擡頭,只見那混混甚至不用他說,直接手腳麻利得將被子撫平,隨即鑽進旁邊的大衣櫃裏。
書錦:“……”
怎麼看上去某些經驗這麼豐富呢。
他也沒空多想,趕緊整理自己的衣裳,將剛剛搏鬥中的青紫掐痕都掩蓋起來。剛弄好,門便被推開了。
書錦微微舒了一口氣,擡頭往門口看。
爲首一人生得高大俊朗,目若朗星,正朝他看過來。
見他端坐在牀沿上,微微一愣神,隨即便扯出一個溫和的笑來:“書大少爺怎麼坐在牀邊,是不舒服嗎?”
說話時眼中含着關切,任誰看了,都覺得是真心在意着面前的人。
書錦與他對視,只覺得無比噁心,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涌起的惡意。
他知道是誰指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