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霄驚魂未定得從書錦身上跳下來：“嚇死我了。”
“多大的人了，嚇成這個樣子。”書錦涼涼開口，“你倒是沒什麼事，我差點給你撞得魂歸西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寧霄趕緊道歉，“我真的怕這個。”
“這麼怕？”
“對啊，人都有怕的東西嘛。”寧霄一點也不覺得羞恥，“我小時候被咬過，幸虧來接我的救……人，及時把我送到了醫……館，不然指不定我就涼了呢。”
“你呢，你沒有怕的東西嗎？”
寧霄這一問，書錦一下子想起很多東西。
有被關在小黑屋裏，怕得要命的童年，有被下人怠慢，實在受不了了，自己深更半夜摸進廚房尋些殘羹冷炙的飢餓感，有冬天瑟瑟發抖，一場病接着一場病，懷疑自己看不到第二年春天的無力感。
書錦怕的東西其實很多。
但他還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矜持道：“沒有。”
只要他說沒有，那麼任何東西都不能傷害到他。
寧霄聽到他的回答，只是悠悠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信了沒有。
兩個人一路悠閒得走回了書家。
“馬上好戲就要開場了。”書錦想了想，還是提醒寧霄，“又嚷又叫的，應該還算比較喜慶。”
寧霄知道這一家老小都是什麼樣的人，聽書錦這比喻，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那我便託書小錦的福，近距離觀上一觀了。”
果然不出書錦所料，首先迎接他的，便是書青的嚶嚶嚶嚶。
“哥哥！”書青眼眶紅紅地跑出來，“你昨晚去哪裏了？我好擔心你啊！”
是嗎？
那我被打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躺在醫館裏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書錦冷眼看着他一幅又要哭出來的樣子，無動於衷。
再往裏走，隨之而來的便是書權的怒吼。
“與讀書人在鋪子中隨意打架，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書大老爺會的詞着實不多，一句“成何體統”翻來覆去好幾遍，就是蹦不出新詞兒來。
書錦在心裏冷哼一聲，暗道一句“酒囊飯袋”。
中間還夾雜着柳氏看似勸阻實則拱火的嬌聲細語。
“打就打了，大不了就是書家的生意因此受損，可是人至少平安回來了呀。”
“書青也不過就是在未來可能會被同窗們排擠罷了，哪裏比得上書錦掙錢重要呢。”
一衆人鬧鬧哄哄得進了正廳，書權在主位坐下，柳氏坐在他一旁的側位上，書青抽了抽鼻子，站在他孃的身側。
書錦冷眼看着這三個人。
多團結的一家三口啊，父慈子孝，夫妻同心，吸完了他孃的血，現在又來吸他的。
總是這樣，自己一個人現在他們三個的對面。
噢，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身後還有寧霄。
書權見書錦面前沒有絲毫悔改之意，鼻子中重重得“哼”了一聲。
“說吧，爲何要動手？”
“胡說！”書權一拍桌子，“人家都到家裏來告狀了，都說是你先動的手。”
書錦神情不動，語氣淡淡地陳述事實：“是他先罵的人，無故挑釁，污我辱我，我這才動的手。”
書權不耐煩得擺擺手：“罵就罵唄，你讓着點不就行了？誰讓你動手了！之前是怎麼和你說的，人家都是讀書人，以後是要當官兒老爺的，你哪裏比得上？能讓着點就讓着點，多衝人彎腰笑笑，指不定人家下次便賞臉還來呢。。”
“再說了，本來就是做買賣的，被別人口頭上說一說怎麼了？不管是罵你還是其他，又不會少塊肉。買賣做成了纔是正道。”
書錦也沒報什麼希望，卻還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辱罵我娘。”
“反正都是死人了，說說又不會怎麼樣，那就隨他說去唄。”書權滿不在乎地一揮手，看着自己虛弱的大兒子，“我可告訴你，若是因此影響了南莊的生意，我可要叫你好看。”
意料之中的答案，卻仍然叫書錦心中堵得慌。
他賭氣道：“既然如此，南莊的生意我也不管了，反正我也是不配的，父親便另請高明吧。”
他以退爲進，篤定了書權不會允許。
左右不會失了南莊，氣一氣書權也是好的。
書權勃然大怒：“你這逆子，竟然還敢威脅你老子！”
他吹鬍子瞪眼，抄起椅子旁一根金絲楠木的柺杖就想打書錦。
書錦一動不動和他對視，半步也不退。
要看着書權將柺杖都掄起來了，他突然被人輕輕拉了一把。
是寧霄。
寧霄將書錦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迎着柺杖衝書權微微一笑：“書老爺，你再說一遍？”
縱然他的芯子本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鹹魚社畜，可是原身到底是個打手混混，體格健壯，孔武有力，看着便不好惹。
再加上書錦之前爲了威脅書權噶柳氏說的那些話，什麼“脾氣不好”啦，“見不得別人指手畫腳”啦，“脾氣上來了會打人”啦。
寧霄哪怕只是裝裝樣子，也有十足的威懾力。
書權一時間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了。
柳氏在一旁看形勢不對，急忙換了個話題。
“寧公子，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呢，賬本一事查的如何了？”她衝微微一笑，“這對賬呢，總該有個期限。若是每個月的賬都要很久才能查完，書家的經營流水也要受到影響。”
“若是不能及時完成也沒關係，左右我還在呢，幫襯着管管事也是可以的。”
寧霄也笑，不接她的茬兒，只問：“那依夫人說，要何時查驗呢？”
柳氏本想說“兩日後”，但想起還有個手熟眼快的書錦幫着，眼一眯，道：“明日。”
“明日若寧公子覈實不完，那這管家之權，我還真不放心交給寧公子。”
寧霄偷偷去瞄書錦。
見書錦朝他微微一點頭，寧霄心下有底，這才一拱手：“那明日，便呈給夫人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