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個人沒再說話。

    寧霄是因爲摸不準書錦怎麼想的,書錦也是因爲愧疚與感動交織的複雜心情。

    他知道寧霄平日裏有多懶散,恨不得萬事不沾,於是就更明白他做出這個打算有多麼不容易。

    而且結合着前後語境,男人說這話,並不是爲了真的要考功名,而是想要給自己撐腰。

    他許久未曾受人如此惦念照拂,突然之間,萬般心緒涌上心頭,竟有些無語凝噎。

    寧霄修長有力的手指還在揉捏着書錦的腿,一下一下,竟好像按在他的心上。

    馬車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書家。

    寧霄先跳下馬車,又去扶書錦,書錦猶豫了一下,搭上了寧霄伸出的手。

    然後被他攔腰摟着往下抱。

    書錦腳還未落地,便感覺寧霄整個人一晃。

    書錦:“…………”

    他指間倏得緊緊抓住寧霄的肩頭,直到雙腳落到實處,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皺眉看向寧霄。

    寧霄也看着他,語氣中帶着歉意:“我以爲我可以的,我還是太弱了。”

    書錦懷疑得看着他的一身幹練肌肉,不明白這人的力氣都去了哪裏。

    明明當初……自己的時候,壓上來那一瞬間的爆發力,到現在回想起來還讓人隱隱害怕。

    寧霄尷尬得摸了摸鼻子:“先進去吧,那一家子估計還在京郊禮佛沒回來,咱們還能過幾天自由自在的舒坦日子。”

    書錦點點頭,擡腳便往裏走。寧霄跟在他身側:“等書權他們回來,你想好怎麼和他說了嗎?”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書錦冷冷道,“反正南莊在我手裏,遲早是要破產的。”

    “書權把它交給我,便是他自己的問題。”

    寧霄:“……你說得對。”

    看來大美人這邊是不用自己操心了。

    他愉快的伸了個懶腰:“那我便先回屋去睡覺了?”

    書錦側臉看他,眼睛微微一彎,流露出幾分溫柔神色。他微微頷首,說了聲“辛苦”。

    寧霄眼睛瞪圓了:“天啊書小錦,你突然這麼溫柔客氣,我好不習慣啊!”

    書錦:“……”

    書錦:“滾。”

    寧霄頓時喜笑顏開:“得嘞!這就滾。”

    書錦:“……”什麼毛病。

    他們這頭正說這話呢,小院門一開,柚兒像顆小炮彈似的,直直衝進書錦懷裏:“嗚嗚嗚嗚嗚嗚少爺嗚嗚嗚嗚嗚嗚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嗚……”

    書錦正準備拍拍他頭的手一下就頓住了:“……柚兒。”

    懷裏的小廝擡起頭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啊?”

    書錦嫌棄得抵着他額頭將他推開一點:“我還沒死呢,現在嚎喪會不會早了一點。”

    “呸呸呸,少爺。”柚兒去捂書錦的嘴,“怎麼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呢!”

    寧霄在一旁笑着看主僕倆互動,看他們說的差不多了,這才插了句嘴:“柚兒,去打熱水來,你家少爺這幾日受苦了,讓他舒舒服服洗一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柚兒“誒”了一聲跑走了。

    寧霄拍拍書錦的肩:“我親身實踐過了,絕對舒服,最好再泡些什麼玫瑰花瓣之類的,鮮花襯美人,應景。”

    書錦不知怎麼的,話不過腦子便說出了口:“又沒人看,再襯又有什麼用?”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抿了抿脣,緊緊盯着寧霄,不再出聲。

    寧霄絲毫沒有察覺到他此刻的複雜心理,隨口安慰道:“以後會有人看的。”

    說着便哼着小曲兒往廚房去了。

    書錦見他什麼也沒問,慶幸之餘,又夾雜了幾分失落。

    他看了一眼寧霄遠去的背影,轉身朝自己的臥房走去。

    柚兒已經打好了水,將木桶放在屏風後。

    書錦一層一層吞掉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軀體,足尖輕輕點了點水,確定水溫合適,這才跨入桶中,將整個身子慢慢沉進去。

    他體弱,對水溫的要求便格外高,要微微偏熱,卻也不能過燙。

    熱水漫過胸口,他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

    門突然被敲響了。

    寧霄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書小錦,我能進來嗎?”

    “!”書錦想也沒想便拒絕道,“我在沐浴。”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要緊的?”寧霄雖然這麼說,卻也沒再往裏進,只是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給你盛了一碗補湯,趁熱喝了吧。”

    “什麼湯?”

    “花膠豬骨湯,湯是今早我起來熬的,剛剛我又去溫了一下,現在喝起來溫度剛剛好。”

    書錦下意識得喉結便動了一下。

    寧霄做的飯菜,確實好喫。

    他猶猶豫豫道:“……那你,進來叭。”

    腳步聲越靠越近,書錦開始後悔自己沒有灑玫瑰花瓣了。

    ……至少,至少也能遮一下啊!

    腳步聲穩穩得停在了屏風後,寧霄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來:“書小錦,伸手接一下。”

    “我就不過去了,省得你臉皮薄,又要炸毛。”

    什麼嗎!

    炸毛都是貓咪的表現,自己怎麼會有呢!

    書錦憤憤地想,眼睛裏卻帶着自己也沒發現的笑意。

    他伸出手去接,帶起一串水珠,從瑩潤的指尖滴落。

    寧霄在那一邊將碗遞給他,再開口時,聲音低啞了許多:“你喝完就把碗放在旁邊好了,等我過會兒再來收。”

    書錦小聲說“好”,微微抿了一口,溫度適宜,湯汁香濃,肉已經被燉得軟爛,一口下去,脣齒生香。

    他愜意得眯起了眼睛,小口啜飲起來。

    屏風的另一邊,寧霄簡直是落荒而逃。

    剛剛書錦隔着屏風伸出來一隻手,白皙瑩潤,青色的血管隱藏在皮肉下清晰可見,指甲圓潤粉嫩,指尖滴落一串水珠,一滴一滴得滴下來,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叫人覺得活色生香。

    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在補湯出鍋嘗味道的時候不小心喝多了,不然怎麼突然覺得燥得慌呢?

    看來最近是太忙了,都沒能滿足自己的生理需求。

    待會兒要好好得睡一覺,充足的睡眠可以彌補寂寞空虛的心靈。

    單身了兩輩子的鹹魚這樣想道。

    書錦喝完了補湯,將空碗放在一邊,整個人往下滑,幾乎要把鼻尖也埋到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