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山遠用小刀漫不經心地在寧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大少爺覺得,我想幹什麼?”
書錦緊緊地咬着脣瓣,整張臉毫無血色。他看着寧霄脖子間的那道血痕,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終於顫抖着手去解衣襟:“你當過他,我,我隨你……處置。”
“難得看到書大少爺這麼聽話啊?”蔣山遠用刀刃拍了一下寧霄的臉頰,接着向前挑起書錦的下巴,“既然想好了,動作還不利索一點?”
書錦滿臉屈辱地脫下自己的上衣,心口處一點硃砂痣上,是寧霄昨夜留下的嫣紅的吻痕。
蔣山遠輕蔑一笑,刀尖向前,沒入那抹吻痕中,輕輕一挑,血立馬涌了出來。
書錦疼得渾身一抖。
“我又改主意了。”蔣山遠收起小刀,好整以暇地看着書錦,“書大少爺如此媚骨天成,只給我一人看了,太浪費了,多可惜啊。”
“不若下去跳豔舞,讓來尋歡作樂的人都看一看,我們書大少爺,是有多s。”
寧霄悠悠轉醒的那一刻,還不知道今夕何夕,發生了什麼事情。
記憶的最後,停留在他從書院出來,同梁松玉分開後,便急急忙忙往家趕。
書小錦想喫黃燜雞,他說好了要給他做來着。
他剛拐過一個彎,突然有人從後面用一塊布捂住了他的口鼻。
布上應該是有迷藥,味道很刺鼻,他頓時便失去了意識……
對了,書小錦!
他一想到書錦,便猛地清醒過來,隨即便發現了此刻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處境。
麻繩捆得很牢,他用力掙了掙,沒掙脫開。
“別白費力氣了。”說話的人語氣帶着嘲諷,用腳尖將他踢得轉了半圈。
寧霄從趴着變成了仰面躺着,眯縫着眼睛辨認了一下,才發現面前的人竟然是蔣山遠。
“怎麼是你?”
“寧霄,看到我,意不意外?”蔣山遠衝他笑了笑,隨即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在了寧霄柔軟的腹部。
寧霄整個人一下就躬了起來,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蔣山遠不解氣,又泄憤似的踢了幾腳:“當初跟在我後頭當狗,叫得多響啊,嗯?拿了錢不幹事,還反過來威脅我,想要與我斷乾淨。”
“攀上高枝了是吧?又換了個新主人,嗯?和他一起把我名聲搞臭,開心嗎?”
他每說一句話,就往寧霄身上踢一腳,也沒有什麼章法,就是想看這個人狼狽不堪的模樣。
“可惜了,你的新主人,照樣要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寧霄之前一直一言不發,聽他這麼說,終於擡起頭來:“你,你怎麼書小錦了?”
“這地方你挺熟悉吧?尋歡坊,你不是常來。”蔣山遠衝寧霄一笑,“你說,這種地方,一般都會發生些什麼啊?”
寧霄心口猛地一疼:“……你!”
“雖然是破鞋了,滋味還是不錯的。”蔣山遠輕佻道,“怪不得你對他這麼上心。”
“蔣山遠!”寧霄狠狠握着拳,指甲甚至都嵌進了手心裏,“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蔣山遠笑了一聲,突然拎着寧霄的衣領將他拽起來按在支起的雕花窗戶上。
“我不想幹什麼啊,就是想請你看一支舞。”
寧霄被蔣山遠揪着頭髮,被迫看着樓下的場景。
書錦穿着一身輕薄暴露的紗衣,手足無措地在一羣男人中間。他不是舞姬,根本就跟不上拍子,圍觀的男人們一邊大聲鬨笑,一邊伸手去捏他的大腿和腰肢。
寧霄目眥欲裂。
他死命地掙扎,卻感到身後桎梏住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他一回頭,蔣山遠已經昏倒在了地上,他後面站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倌兒,手裏正舉着根棍子。
那小倌兒見一擊得逞,隨即便扔了木棍來給寧霄解綁。
寧霄警惕道:“你是誰?”
“當初江言公子在樓裏,於我有恩。”小倌兒手腳麻利地解着寧霄的繩子,“公子救了江言公子,便也算是我的恩人,就當是我在報恩吧。”
寧霄被鬆了綁,看他神色誠懇,便不由得信了三分,朝這小倌兒飛快地道了個謝,又狠狠地踢了蔣山遠一腳便往外跑。
書小錦現在應該,害怕極了吧。
不要怕,我來了。
書錦已然絕望,卻擔心寧霄的安危,不敢反抗,只得強忍着屈辱,穿着暴露的衣服跳豔舞。
正在這時,圍着他的人羣突然被衝撞出了一個小缺口,心心念唸的人宛如神兵天降,拉過他的手,拽着他就跑。
書錦還沒反應過來,恍恍惚惚地跟着寧霄就往外衝。
寧霄避開正門,拉着書錦往側門跑,身後有人叫嚷着在追趕,具體說了什麼寧霄卻全然聽不清,只能聽清自己好像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又是剛剛那個小倌兒。
他在門口拉住寧霄,指了指側門口的一輛馬車:“公子,上車。”
寧霄來不及多想,拉着書錦就上了車。他們還沒做穩,馬車便動了起來,將所有追來的人都甩在了後面。
書錦終於回過勁兒來,眨了眨眼睛,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最終實在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寧霄哪裏見過書錦這個架勢,急忙將他摟在懷裏,心疼地低聲哄着:“沒事了,沒事了啊,書小錦。”
誰也沒有注意到,馬車到底駛向了哪裏。
尋歡坊天字一號房。
“替人鬆綁、讓他上那一輛馬車,這兩件事都幹成了?”
若是寧霄此刻在,他就能認出,此時跪在地上的,正是剛剛來救他的那個小倌兒。
那小倌兒清秀的眉目中閃過一絲愧疚,轉眼便消失不見。
他跪在地上朝上面那人磕了個頭:“回大人的話,都辦成了。”
上頭那人滿意地笑了笑,往他面前扔了一個錢袋子:“辦的不錯,說好的兩百兩銀子。”
地上跪着的小倌兒大喜過望,又磕了一個頭,便急急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數錢袋裏的銀子。
一柄匕首悄無聲息得從他背後貫穿了他。
小倌兒手裏的錢袋一下子便掉到了地上。
鮮血一滴一滴落下來,染紅了錢袋。
“不好意思啊。”上頭那人聲音仍然溫和有禮,“我不太相信活人可以保守祕密,所以麻煩你先死一死了。”
寧霄先意識到了事情不太對勁。
他衝着外頭揚聲問:“請問這趟車是去哪裏的?”
無人應答。
他挑起車簾一看,外頭坐着的馬車伕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
車已經出了城,現在四下荒草遍野,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上當了。
那個小倌兒有問題。
幕後主謀不是蔣山遠,而是另有其人,蔣山遠,不過就是一個幌子。
是誰?!
他來不及多想,一個黑影便不知從何處出現,舉刀便朝兩人刺了過去。
寧霄怕書錦被傷着,沒敢躲,硬生生擋了一刀。
“快跳車!”
車被黑衣人毀得差不多了,兩個人跳了車,朝着城門的方向便跑。
可是一條鹹魚加上一個小病秧子,終究跑不過一個殺手。
還是被追上了。
寧霄咬咬牙,將書錦往前一推,轉身迎了上去。
那黑衣殺手不屑地“哼”了一聲,輕飄飄掠過寧霄,朝着書錦舉刀便砍。
如果是原身混混,可能在這個時候還能有一戰之力。
可是穿過來的寧霄只是一條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鹹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推開書錦,任憑那把刀插進自己的小腹,然後死死得抱着黑衣人的胳膊,不讓他將刀拔出來。
不能放手,放手了,書小錦怎麼辦?
“跑啊,書小錦!”他看到書錦慢下腳步朝着他看,咳嗽着,噴出一口血來,“你快跑啊……”
書錦轉過頭,毫不猶豫得拔腿就跑。
他不能留在這裏成爲寧霄的掣肘。
看殺手的樣子,自己是他的首要目標。跑得掉,他就能去搬救兵,跑不掉,也能把那人從寧霄身邊引開。
他屏住一口氣,使出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得往城門跑。
寧霄聽着他遠去的腳步聲,露出一個釋然的笑來,卻再也沒有力氣回頭了。
他全部的毅力都用來抱住那隻持刀的手。
黑衣人見書錦跑遠了,用力將手往外拔,作爲一個職業殺手,卻掙脫不開這普通男人的胳膊。
他氣急敗壞得將刀微微抽出一點再換着角度戳進去,很快那男人的整個腹部就被戳爛了,血肉模糊成一片。
寧霄整個人已經不自覺得抽搐起來,卻仍然死死得將刀困在自己的血肉之軀裏。
……明明來的時候只說要當一條混喫等死的鹹魚的啊。
怎麼轉眼都開始以命相博了呢。
都怪書小錦。
怎麼那麼可愛啊。
氣得不喫飯可愛,點着燈咬着筆桿查賬可愛,賺了錢衝自己笑可愛,給蔣山遠使絆子也可愛……
……這麼可愛,搞得他都忍不住,心動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永遠和他在一起啊……
寧霄漫無邊際得想着,聽着漸漸消失在遠方的腳步聲,微微勾了勾嘴角。
快跑啊,書小錦。
千萬別回頭。
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