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以靈魂的狀態跟在書錦身旁快一年了。
那日他被一刀刺穿心臟,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再睜眼,就發現了自己躺在地上的、看起來有點慘烈的屍體。
寧霄的第一反應是心虛。
好像把自己搞得太慘了一點,書小錦回來看到了,會不會生氣啊?
然後他的第二反應纔是……這!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寧霄看着自己透明的身體陷入了沉思。
他動了動手,又動了動腳,都在,只是在伸手試圖碰觸別的東西時會穿過去,都觸摸不到。
對於一條穿書過來的首要想法是找靠山的鹹魚,寧霄一向對各種突發情況適應良好。
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沒死成變成阿飄的事實。
黑衣人已經跑遠了,寧霄有心飄過去跟着看一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阿飄寧霄:“????”
他只好在自己的屍體旁邊坐下來,等着書小錦來把他撿回家。
到了下半夜,寧霄已經靠着自己的身體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哼哧哼哧”的聲音。
他一睜眼,一下對上了一張放大的狗臉。
寧霄被嚇了一跳,“噌”得一下飄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羣裏的書小錦。
書小錦來找他了!
他下意識地拍了拍身上,這纔想起來,現在誰都看不見他。
寧霄的手微微一頓,隨即便起身飄到書錦面前。
書小錦眼眶好紅呀,是不是哭過了?
身上灰撲撲的,衣服也破了,剛剛跑的太急,摔了,疼不疼?
有沒有被嚇壞?
他猶豫着,輕輕地伸出手,摸了摸書小錦的頭。
雖然書小錦感受不到,但是他依舊想用他的方式告訴書小錦。
別害怕呀,我在你身邊。
等書小錦把他的屍體帶回去,給他下葬,寧霄發現自己的靈魂變成了不能離開書錦身邊。
這正合鹹魚意,索性便安安心心地每天跟着書錦。
書錦每天按時喫飯,寧霄便坐在他對面託着下巴笑眯眯看他,揉揉他的頭說“真乖”。
書錦每天去南莊,與江言合作,將生意做的紅紅火火,寧霄便在他身邊飄來飄去,給他吹彩虹屁。
書錦每天洗澡的時候,露出蝴蝶骨和白花花的後背……
寧霄沒法離開他很遠,只好想禮貌性地in一下,結果一低頭,發現自己暫時沒有這個功能了。
寧霄:“……”
等到書錦上牀後,他便也飄到那張牀上,背朝着門,把書錦圈在他的臂彎間。
書小錦睡覺最怕冷了。
寧霄想要陪着他。
書小錦漸漸地還是瘦了。
寧霄看着他愈發清減的臉,心裏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之前好不容易養得圓了一點,現在倒好,比遇到寧霄之前還要瘦了。
寧霄不能怪他,只好在心裏暗暗地恨自己。
自己現在這樣,還能不能有一天再變回去,擁有實體呢?
他只能一天天地跟着書錦,跟着他去南莊,跟着他回家,跟着他北上進京。
書小錦一天天越來越消瘦,寧霄只能在一旁乾着急,揉揉頭摸摸臉,做些徒勞無用的舉動。
梁松玉提出要帶書錦去寧府,寧霄是感激的。
希望書錦能借此機會散散心。
可是哪曾想,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書錦被一個橫衝直撞的傻子撞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牆角,整個人昏了過去。
寧霄想要喊人,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徒勞地在原地打轉,用自己透明的雙手,試圖把書小錦扶起來。
怎麼可能呢。
他只能無奈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一次又一次地穿過書小錦的肩頭。
終於,梁松玉匆匆趕來,讓江言幫着把書錦背在身上,同寧家告了別,出門往醫館去。
寧霄剛剛鬆了口氣,卻陡然一僵。
自己……不是不能離開書小錦的嗎?
怎麼……?!
他努力控制着身體想往書錦離開的地方飄,可是這該死的身體卻半分也不動,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似的。
此處有……
寧霄打量了一圈四周,將目光落在那個衝出來的傻子身上。
那傻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可能也被撞暈了過去。
活該。
寧霄飄過去踢了他一腳。
誰讓你撞了我家書小錦。
突然有個老嬤嬤喘着氣跑了過來,一看到倒在地上的傻子,頓時開始叫喚起來:“小少爺,小少爺!你別嚇我啊小少爺……”
隨即便有不少家丁僕人匆匆趕來,衆人圍作一團,將那小少爺圍在中間攙扶起來。
寧霄踮起腳去看熱鬧,目光落在那傻子的臉上,卻悚然一驚。
那傻子,長着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他剛穿過來的那張臉,那張臉屬於混混牛哥,自己是借屍還魂,是身穿,用的是別人的身體。
可是面前的傻子,長得和自己在現代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連眼尾那顆痣的位置都是。
寧霄來不及細想,只覺得眼前一黑,又沒有了知覺。
再一睜眼,他正躺在牀上。
一旁是漂亮婢女在扇扇子,慈眉善目的夫人正坐在他發牀旁心疼地看他。
……這是……寧夫人?!
寧霄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他跟在書錦身後當背後靈,隨着他一起進寧府的時候,見過這位夫人!
這不是寧夫人嗎!
自己這是……
他低頭一看,修長白皙的手指,一看就沒幹過重活。
自己……有了實體?
寧夫人見他醒了,急急忙忙來探他的頭:“宵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寧霄搖搖頭,他雖然還弄不清具體情況,但是心裏記掛着書錦,急急忙忙問,“同我相撞的那個……公子呢?”
寧夫人知道自家孩子天生癡傻,只是習慣性地問了一下,根本沒有指望他能回答。結果面前的傻兒子不僅突然開口說話了,而且字正腔圓、條理清晰。
她微微一愣,試探道:“宵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