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知道他們私底下有齟齬，只要不影響到學習和工作，她不會多管閒事。
多管的一回，還是莫芸在教室散佈桑渺保研有黑幕，被準備進教室的宋應念聽到，當即訓斥了她。
莫芸也因此恨上了桑渺。
這餐飯快結束之前，桑渺去了趟洗手間。
從隔間出來的時候，盥洗臺前多了個人，她瞥了一眼，正好和鏡子裏的女生對視，是付念寒的那個小女友。
網球polo衫和粉色小短裙，下面穿着一雙白色的運動球鞋，青春靚麗的活動少女，對她禮貌地笑了下。
地磚上有洗完手甩下來的水珠，她方調轉身子，準備離開，鞋底踩上那些水珠，像溜冰一樣，頓時趔趄兩步，身子差點兒正面摔倒。
桑渺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避免了一場“悲劇”。
“姐姐，謝謝你啊。”小女生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跺跺腳，惱怒地說，“真氣人，我以後再也不穿這破鞋了。”
桑渺垂眸掃過那雙繡着logo的球鞋，見她走路蹦蹦跳跳，不由得囑咐道，“小心些，別再摔了。”
女生擺擺手，走出洗手間時，回頭又說了句：“謝謝姐姐。”
桑渺回身去洗手，發現盥洗臺上有一個手機，外頭套着blingbling的粉紅色手機殼，一根水晶鏈子垂在臺面外。
“哎……”桑渺的手都沒擦乾淨，拿着手機快步追出去。
女生看着小小的，走路倒是挺快，三兩步消失在在走廊盡頭，她加快腳步跟過去，看見她進了他們隔壁的一個包廂。
巧是蠻巧的，桑渺放慢腳步，走近包廂，聽見裏面女生正在吐槽她兩千塊買的鞋子不防滑。
她扣了扣門，聲音瞬間停止，桑渺稍稍推開半邊的門，把手機遞了過去，同時也看見了包廂內的情況。
這一層的包廂是按節氣取名，桑渺那個叫立夏，隔壁這個是小滿，裏面的裝修貼合包廂名。
中式圓桌擺在中央，仿古八仙椅圍了一圈，三個男生坐在內側，女生坐在靠門口一側，背對着她。
紅棕色的實木五斗櫃貼牆放置，一束麥穗插在白玉瓷瓶，背後的牆面有一個圓形的半鏤空設計，分了三層擺那些裝飾小物。
三個男生順着她扣門的動靜，紛紛投來詢問的眼神。
“哎？小桑老師？”坐在最裏側的男生率先認出了她，招呼完站了起來。
桑渺打了聲招呼：“裴晗同學，你好啊，這裏有位小同學的手機落在洗手間。”
她掃視一圈包廂，四個人圍着個圓桌，桌上一瓶果粒橙和一瓶大可樂，菜喫得七七八八，進度和他們隔壁差不多。
付念寒坐在中間的位置，向她望過來，沒有出聲，而他左邊的男生正衝他擠眉弄眼，彷彿生怕她看不到一樣。
“啊，我就說我怎麼感覺空空的，原來把手機落了。”女生轉過來立馬接過手機，臉上漾着大大的笑容，“姐姐太謝謝你啦！”
左側男生嘲笑她：“段書，連手機都會忘記，你怎麼不把你自己給忘了？”
名叫段書的小女生衝男生做了鬼臉，說：“哼，要你管！”
轉頭又換了種臉，笑眯眯地說：“姐姐，原來你是付念寒的家教老師啊，太巧了吧。”
桑渺笑笑，沒接這個話題。
看這三個人都知道她的反應，小付同學估計沒少在朋友面前吐槽她。
“物歸原主，你們好好玩，我有事先回去了。”
女生立馬挽着她的手，自來熟地說：“桑老師，咱們加個微信吧。我想報a大的小語種專業，就是不知道分數夠不夠，你是a大的，能不能幫我參考參考呀？”
說着她掏出手機，打開她的二維碼，先前吐槽他的另一個男生起鬨說你向桑老師諮詢，可是要按次收費的。
桑渺皺了皺眉，但神情很快恢復自然。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段書，“不好意思，沒把手機帶出來。”
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麼，付念寒一把摟住發小的脖子，眼神暗含警告似的蹙額道：“無不無聊？”
他轉而看向她，“桑老師，別搭理他們，明天你會來的吧。”
桑渺點頭，“明天準時，記得把作業給做了。”
付念寒嗯嗯點頭，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聽話。
手下卻半點沒聽話，緊緊地捂着企圖說話的發小，不讓他再說一個字。
桑渺走後，他才鬆開手。
“你幹啥呢？和你的桑老師說幾句話也不行嗎？再說我也沒說什麼。”齊珹長長地哦了一聲，彷彿知道了什麼機密似的，“難道你是怕我們在桑老師面前告密，說你在背後吐槽她是不懂得變通的小古板。”
他最叛逆的時候，說出的每句話都在氣他媽找過來的家教老師，不是說人家窮教書的，就是說人家是戴眼鏡的老古板。
“那你還不讓我們說話，還怕我們嚇走她啊。”
段書滿臉嫌棄地說：“別，齊珹，是你，不是我們。付念寒上上個還有上上上個的家教都是你嚇走的。”
齊珹哎哎哎地叫起來，和段書互懟起來。
另一側的裴晗笑眯眯地看着那兩人，轉頭說：“我看小桑老師脾氣蠻好的，人看着很好相處。而且她還是a大的研究生，雖然專業學科不同，你向她取取經總沒錯。”
他沒接話，把玻璃杯挪到另一側桌上，免得被破壞分子砸到，接着又聽裴晗問，“聽說你還幫她介紹家教？”
付念寒的手一頓，“小胡和你說的？”
“她以爲她可以歇一歇，沒想到噩耗這麼快傳來，還是你給她媽媽介紹的，她都恨死你了。”
付念寒挑了挑眉，說：“她這麼挑？桑老師教她綽綽有餘吧。”
裴晗頷首，反問：“那教你呢？”
付念寒：“那自然綽綽有餘唄，她一個文科生還會做數學競賽題，你說怎麼樣？”
裴晗一臉細究地盯着他，半晌道：“狗子，你變了。”
付念寒：“……”你才裴狗子。
—
桑渺拎着打包盒回家，在小區樓下碰見三隻流浪貓“聚會”，這三隻貓是鳳凰苑的常駐貓員，除了那隻狸花貓，另外兩隻是之前小區租客遺留下來的。
這三隻貓從小在鳳凰苑長大，也沒離開過這裏，性格敏感但溫順，估計都打不過小區外的流浪貓。
桑渺買了貓糧放在包裏，時不時過來餵它們。
她從包裏掏出一小袋貓糧，小貓立刻噔噔噔走過來，先是聞了聞，聞到熟悉的味道後才放心地小口小口喫着。
狸花貓依舊對她愛答不理，面對她的投喂，看一眼，喫一口，另外兩隻貓乖巧地蹲在飯碗前，小腦袋一低一低，發出窸窣的喫東西聲音。
她摸了摸白貓的貓，說是流浪貓，小區裏的居民時常照顧，乖乖巧巧喫着。
今晚的月亮很亮，如一隻銀盤高高懸掛在藍黑色的幕布下。水泥地上映出幾團黑影，時而微動。
狸花貓“喵”了一聲，迅速地跑開了。
她扭過頭，地上一道長長的影子被拖長，那個熟悉的身影立在路燈下，光線投射下來暈染了他的眉眼。
“回來了？”
付念寒點點頭，目光移到地上的三隻貓，一隻黑灰相間的斑紋狸花貓，另兩隻是白貓，一大一小專心致志地喫東西，而那隻狸花貓圍在他的腳邊走來走去。
桑渺也看見這一幕，低罵了句：“小白眼狼。”
餵了大半年，還不如人家來這裏住幾天，喂什麼都不熟。
貓糧喫得差不多了，她拍拍手起了身。
見付念寒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摸摸小白貓的身體，說：“夜宵不能喫太多，容易長胖，明天再給你們喂哦，我走啦。”
最後一句不知道是說給貓聽，還是說給人聽。
桑渺走上樓道，聲控燈驀地亮起來，昏黃的光線劃破樓道的黑暗。
她沒回頭，只是伸手衝背後的人揮了揮，立即踏上了臺階。
沒走幾步臺階，腳步聲輕輕地跟在她的後腳跟，一步跟着一步。
二樓有一戶人家的防盜門沒關，裏面傳來男人滿是崩潰的怒吼：“都說過多少遍了！10+10＝20！20！不是100！！這麼簡單還不會啊！”
桑渺“噗嗤”輕笑一聲，十分貼心地幫人家關上了防盜門，崩潰的聲音被阻隔在樓道里。
腳步聲越跟越近，桑渺索性停下來與其並排而行。
“你那個女……女同學，她也想考a大啊？”她微微扭過頭，問道。
付念寒點點頭，“她對語言類的專業比較感興趣。”說着，毫不費力地跨上兩級臺階。
桑渺若有所思地嗯了聲：“那挺好，以後你們一個大學，方便多了。”
付念寒腳步微頓，看她一眼，似乎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他解釋說：“我們幾個，除了裴晗是高中的同學，其他幾個是從小學開始一直在同一個學校。”
桑渺象徵性驚訝地“哇”了一下，“還是青梅竹馬啊，怪不得感情這麼好。”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說不出的怪。
付念寒正想說什麼，到了五樓他家，只見她兩步並作一步，揮揮手說：“走了啊，今天你早點休息，明天起來好好學習哦！”
付念寒沉默無言，看着她的勸學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