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念寒：那我回去睡覺了。
桑渺抿了抿脣，手指輕點他的頭像，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背景和頭像是同一張圖——紅色的美術館建築物佔據照片左半邊，另半邊的藍天白雲上浮着一架胖胖的氣象艇，還怪可愛的。
付念寒這些日子像住在了朋友圈，隔三岔五拍些照片發上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是他拍的小橘貓喫貓糧，這種拖着肚皮的小橘貓是鳳凰苑那隻，低頭認真地啜着橘色貓碗的食物，那肥碩身型像是懷了小貓。
手指向左滑動，被金色霞光鋪滿的老小區，路口騎車撿拾垃圾的環衛工人，揹着書包奔跑的幾個小朋友……她住在鳳凰苑好幾年，從未留意的風景出現在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再往前，是他旅行的各種照片，一望無垠的大草原，淺淺白雪的玉龍雪山，色彩迥異的壁畫，緩緩滑行的烏篷船……十分臭屁的拽樣出現在她的眼前，然而下一張的他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小少爺。
桑渺把他的朋友圈翻到底，原想點開頭像再看看那艘氣象艇，不知怎麼就拍一拍他，桑渺嚇得滿臉窘迫，手指劃來劃去也不知道該如何撤回。
她正想回復一個點錯了，那頭說回去睡覺的人同樣拍了拍她。
“男朋友啊？”一旁的宋應念笑吟吟地問她。
桑渺忙把手機放下，搖搖頭說：“哪有？”
宋應念年紀大約四十多，但她心態好脾氣好，整個兒精神面貌和長相像三十多歲。
“桑桑，你和老師說實話唄，你是真沒男朋友？還是假沒男朋友？”
一車人都在補覺，因此宋應念說話壓低了聲音。
桑渺舉手否認，宋應念隨即往後頭努了努嘴，然後湊近她低聲道：“你謝老師有個學生也是單身，比你小一歲，身高185，長得略微小帥，我見過幾面確實長得還可以。不過我唯一擔心的是他年紀比你小，到時候反倒要你照顧他就不行了。”
桑渺被導師這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了，說：“老師，萬一人家想找小學妹也說不準。”
“我去找你們謝老師探探口風，你啊，上學的時候多談個幾個，攢點經驗也是好的，省的到時候被人騙。”
導師的好意盛情難卻，桑渺任由導師去打聽介紹，大不了最後敷衍幾回再沒下文。
深受她那對父母的影響，她的戀愛觀消極被動，因此這些年以來一直沒有談戀愛，她本能地對陌生異性產生一種戒備感，也怠於結交新的朋友經營她的人脈圈子。
航班飛行在下午一點半，一行人值完機，在航站樓候機休息。
桑渺抱着電腦看一篇與她論文相關的英文期刊，專業詞彙衆多，饒是她英語水平不錯，還是看得偶有停頓，磕磕絆絆。
對面幾個小學妹拿着個平板看節目，她們說話聲音很小，但看到激動處，幾人難免出聲討論。
“桑總先前來我們學院做演講，整個報告廳都是人，連隔壁學院的同學都過來蹭講座。”
“他是不是和電視裏一樣長得很帥？”
“那當然，而且桑總那人風趣幽默，講起話來妙語連珠。他不像別的老闆，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對誰都笑吟吟的。”
“真的假的？桑總這麼好啊？”
“我有個表哥在樂興傳媒公司上班，他說桑總一直都那樣，對下屬平易近人，從不擺老闆的架子。桑總的老婆是樂興的大股東，我表哥說桑總很寵他老婆。”
桑渺忍不住擡起了頭。
說話的那個小學妹見她望過來，以爲她是感興趣，忙問道：“學姐，你也在看《耀眼的實習生們》嗎？真的非常好看啊。”
桑渺搖搖頭，有些好奇地問：“你們剛纔是在說誰呀？”
小學妹立刻來了勁介紹起來，桑渺安安靜靜地聽她講完，然後纔開口說：“那位桑總，據我所知，他早些年結過一次婚，現在這個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和第二任妻子認識的時候，他還沒有離婚。”
另一個腦筋比較靈活，很快聯想到兩人的姓氏，“學姐，你和桑總……？”
桑渺也不隱瞞：“我和桑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你們知道吧，小地方難有隱私可言，小到誰家丟了一隻雞，大到哪家的孩子考上大學都能知道。何況桑總還是個有出息的大人物，這些年他的事早就傳遍大街小巷。”
越安難得巷，桑渺從小生活的地方，好幾年她都生活在鄰里的流言蜚語中，她像是把傷口扒開在衆人面前任人圍觀，這種話聽得多了，也就自然免疫。
也就是幾年前難得巷拆遷，鄰里四散到越安各地，她纔沒有再聽見過。
桑渺全當作沒看見幾個女生神情複雜的面容，她重新低下頭繼續讀她的期刊論文。
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桑學興見到她，會不會認出他的女兒？她自嘲地笑了笑。
—
航班飛行十幾個小時，終於在當地時間晚上六點多落地，一行人被安排在公寓。
四個人合租，桑渺和另外三個同學院的研究生被安排在同一套公寓裏，他們導師也住同一層隔壁的公寓。
另外三個都是女生，桑渺平常和她們也有過接觸，都是比較好相處的人，選完房間，倒完時差到第二天，幾人計劃趁着學習開始前到周邊逛一逛。
合作交流的學校附近正在舉辦一場六十多位女性攝影師的攝影展覽。一棟矮矮的兩層樓高左右的紅色建築，前後左右四個廳展出三百來件攝影作品。
人羣順着展覽動線從一個展廳來到後一個展廳。
桑渺脫離了大部隊，來到其中一副攝影作品前。
展廳的射燈光線打在牆上，那是一位攝影師自拍的作品，浮誇的表情撕裂了攝影師原本的樣貌，捲曲的黃色頭髮掛在腦袋上，一雙清澈藍的眼眸，彷彿要把人捲入一場海洋漩渦。
黃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黑色的上衣，紅色的幕布背景疊加在一起，衝擊力比這昏暗的展廳來得大。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看你在這副攝影作品裏站了很久，你是看出什麼來嗎？”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男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眼前的攝影作品上。
桑渺面色淡淡地掃過那個男生，不作理會。她沒有興致再繼續看下去，緊了緊身後的背後，往隔壁慢慢走着。
卻沒想到那男生會跟上來，自來熟地向她介紹自己。
“胡威，我是a大的學生。”他向她伸出手，“桑渺，給個面子，難得異國他鄉碰到，說明我們有緣分，交個朋友？”
桑渺驚訝，她不覺得她已經有名到隨便碰見個a大的學生都認識她。
她禮貌性地握了下那個胡威的手，待要鬆開，硬被手貼着手握了握。
桑渺抽出手，立馬背在身後擦了好幾圈。
“你在這裏待幾天？這裏我很熟，我帶你出去逛逛啊。”說得好像和她很熟，胡威亦步亦趨地跟着，不容她拒絕。
她可愛可敬的同學出來“解救”了她。
“這個胡威，你怎麼和他認識的？”同學看着胡威離去的背影，好奇地問。
桑渺搖頭澄清：“我不認識他，今天才是第一天。”
同學攬着她的肩，一路八卦過去，“這個胡威現在是校學生會的主席，仗着家裏有點小錢和那張不算差的臉，各種拈花惹草。”
“你不要被他的糖衣炮彈迷惑了，他不是什麼好人。”
桑渺信誓旦旦保證，絕對不會和胡威有關係。
然而過了短短一天，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女朋友。
通訊錄好些朋友都在恭喜她脫單，還有幾個詢問男主角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