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晚飯結束前，她都沒有碰過手機。
“我們去唱k，你們一起來啊！人多熱鬧。”矮個兒眼鏡室友主動招呼，“學姐和段書來啊，你們來了，小付也會來。”
說着還深有意味地看看付念寒。
可惜段書說要陪男朋友去圖書館去不了，而桑渺遭遇了那天晚上的事後對這項活動產生陰影也不去。
另外幾個紛紛看過來，付念寒正在幫桑渺拿包，見狀立刻表態：“別看我，我有事。”
“小付你晚點忙完，一起過來玩吧。”蔡詩君看着他，似乎一點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咱們班好幾個同學也來。”
段書連忙捅了捅桑渺，示意她趕緊看熱鬧。
桑渺還是有道德心，沒想着看人好戲，耳聾眼盲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拿起付念寒遞給她的包背上，低頭又去看手機。
好巧不巧點開屏幕，是她先前沒關上的聊天記錄，付念寒還在問她說話算不算數。
她做賊心虛地又立刻把手機關了。
一波人在飯館門口分道揚鑣。
段書很自覺地先說再見，小跑着過去騎車回學校，剩下桑渺和付念寒立在門口，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續第二攤的那幾人沒有走遠，蔡詩君時不時地回頭張望。
“你確定不去？大學生不合羣可不好，不能什麼活動都不參加。”桑渺收回目光說。
付念寒卻文不對題地說：“我和她沒關係。”
桑渺：？？？
“麻煩讓讓。”
有人要進喫飯，他們站的位置擋住了人進來。
付念寒自覺地攬過她，把她帶到另一邊空處，一米八幾的高個兒擦過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流蘇。
“你等等我。”他說完，立馬快步到街對面。
桑渺看見他走進一家便利店，不到兩分鐘手裏拿着兩個甜筒出來。
一個是香草味，還有一個是草莓味，他先是把草莓味的甜筒遞給她，她沒要。
“我不愛喫任何草莓味的東西。”她解釋道。
他有些惋惜地說：“看來以後只有我來吃了。”邊說邊幫她拆甜筒的蓋，筒身外的包裝紙也一併撕去一半。
他把香草味甜筒遞給她。
桑渺第一次沒動手喫現成的。
她突然想起他說的有事，主動開口：“你有事你忙去吧，我也回去了。”
“我沒什麼事。”他咬住那根草莓味的甜筒，一口咬去了一大半。
桑渺眨眨眼，邊喫邊慢慢地走。喫甜的東西能讓心情變好，雖然她的牙齒被凍得上下打顫，舌尖上香草奶香味蔓延開來。
“你想好了嗎？學姐？”
桑渺愣了愣，對上他戲謔的目光，立馬垂下眼眸。
冷不丁地又被他提起來，她漏了一拍心跳，但下一秒裝傻充愣：“啊你說什麼？”
付念寒轉頭看她，對上她心虛的眼神，絲毫不讓她逃避：“你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當真了。”
這麼大喇喇的意思，桑渺一時語塞：“我只是……”
他把話接了過來：“只是騙騙他們的，對嗎？”
桑渺：“呃……”話倒也不用說的這麼白。
她略微解釋：“這麼說比較有信服力。”
沒這個由頭的話，她成了什麼了？兩個和她沒關係的男生爲她大打出手，說出去很好聽嗎？
過了夏天的天色暗得非常快，方纔走出餐館，夕陽拖泥帶水地在天幕劃拉，像調色盤五彩斑斕，此時卻像一張黑幕，看不到背後的雲層。
“要有信服力，不是一定非要說情侶。”他索性耍賴皮，“反正不管，我當真了。”
“而且，你對我也有意。”
桑渺的臉唰得立馬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淡粉色。
只是她是感情中的膽小鬼，瞻前顧後，左顧右盼，種種顧慮橫跨在中間。
手裏的甜筒化得極快，白色奶油融化，快速地在指縫間流淌下來。
她慌亂地挪開視線，他牽住了她的手，帶她穿過人來車往的馬路。
他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在感情的世界裏，他一向比她勇敢。
十指緊握，掌心相貼，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
“我……”她頓住。
眉眼透出那不加修飾的精緻和俊朗，周圍人聲喧嚷，形影匆忙，他卻在她耳邊輕聲說：“一切有我。”
—
第二天，桑渺又收到了兩個取件碼。
這回有一個是施瀠文寄給她的護手霜，只是她實在有了陰影，託驛站的工作人員幫她拆快遞。
一樣是兩支護手霜，她和貝熙的；另一件卻是不明來歷，一件結繩形狀的手鐲。
淺藍色的包裝袋上印着一個英文字母t，裏面帶了小票，工作人員一併拍照給她，小票上附有價格：258元。
桑渺這下沒搞明白。
她帶圖上網搜，正品手鐲的價格後面四個零，高出不止一截兩截。
就這價格，連a貨都說不上，算z貨了。
橫豎她快遞不多，以後不明來歷的全部拒收。
她拿完護手霜，在宿舍樓下碰見個熟人，一看便知是專門過來等她。
“有事？”桑渺明知故問。
蔡詩君護了護懷裏的書，點頭說：“學姐我請你喝東西吧。”
桑渺帶她去了學校外的一家冷飲店。
她曾經在冷飲店打過工，老闆娘一看見她來，立馬招呼她寒暄了幾句。這一圈的商鋪，關得多開的也快，唯有這家冷飲甜品店，a大商鋪常青樹。
“付念寒被取消這學期的獎學金評定資格。”女生開門見山地說。
桑渺攪拌牛奶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對面的女生繼續說，“學院給的處分，還算輕的。陳老師，就是他的導師還有文老師都替他說情解釋。”
桑渺低頭喝了口，加了糖的熱牛奶甜度適中，裏面還加了軟糯的小圓子。
“你和我說的意思是？”她問。
對面的蔡詩君是個直來直往的人，直截了當地問：“學姐你喜歡他嗎？”
攪拌勺不經意間碰撞在陶瓷杯壁，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桑渺忽地笑了笑，繼續攪拌着那杯熱牛奶，熱氣撲騰而升，她的視線慢慢擡起來。
“你喜歡付念寒。”她陳述道。
對面的女生絲毫不隱瞞，她喜歡付念寒，周圍的同學朋友都知道。
“是啊，我喜歡他。所以學姐呢？你喜歡他嗎？”蔡詩君又把問題拋給了她，見她不回答，語氣中帶了些許難以分辨的咄咄逼人，“學姐要是不喜歡他，還是和他講清楚，不然會讓人誤會你養魚把他當備胎。”
桑渺眉間閃過一絲惱意，她淡淡地說：“我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自己的事。況且這是我和小付的事，要說我也是和他說。”
蔡詩君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她穩了穩心神，把她想說的話說完：“學姐，今天是我冒昧，我知道我沒有這個立場和你說這種話，希望你不要放心在上。但我還是要說，付念寒平時性情溫和有禮，但他爲了你，和別人打架，就因爲那位學長說了你幾句閒話，而且他還因爲這件事頂撞了他的導師。現在好多人都說他戀愛腦。”
“你也覺得是這樣嗎？你只是認識他，你不瞭解他。”
話說到這份上，也難談下去。
光顧冷飲店的學生一下子多了起來，桑渺低頭看了眼手機，到了下課時間正好多了一批同學進來買奶茶和蛋糕。
兩個人都是上過學校論壇的“名人”，不免被暗自圍觀，更有甚者坐在她們隔壁桌，直直地盯着人交談。
“如果你被人造謠，你是不是也會覺得那只是閒話。”桑渺放下攪拌勺，端起來喝完了還剩半杯的熱牛奶，“下回連你自己都覺得冒昧的話，那你就不要說出來，對人不禮貌。”
桑渺站起來，掃了一眼隔壁那桌八卦的女生，那兩女生偷聽被抓包，瞬間收回視線，假裝互相交談。
她重新看向蔡詩君，女生微垂眼眸，緊抿起脣，桑渺拿起包離開了座位。
桑渺走出很遠，直到看不見那家冷飲店，她停下腳步，慢慢地聳下了肩。
她站在馬路旁，視線彷彿沒有聚焦，茫然地落在來往的車上。
她還不如蔡詩君，她連在別人面前承認她喜歡他的勇氣都沒有。
手指停在輸入框許久，幾次移到發送鍵，又幾次移開，最後定了定神，點擊發送消息。
桑渺：算數。
消息被秒回。
付念寒：？
桑渺下意識撤回了那條消息，她在輸入框敲下——發錯了，不待她發出去，下一秒消息接二連三涌進來。
付念寒：你答應了？
付念寒：你都看見了，你撤回也沒用。
付念寒：是真的算數吧？
付念寒：後悔也沒用，你都答應了。
付念寒：現在方便電話嗎？
桑渺彷彿看見另一頭他小心翼翼敲下這句話，耐心又焦急地等着她回覆。
她點開通訊錄，找到他的號碼，瞬間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