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的話剛說完，對面的漢子們就開始議論紛紛了。
“護衛？這周公子出息了啊！”
“可不是嘛，你看他那倆朋友，大王的義子，咱們桃江縣的縣令啊。”
“當年我咋沒這麼聰明，把自家娃娃送給馬良先生當書童呢？”
“得了吧，當初人家來的時候，除了周鵬，你們誰肯開門收留人家了？”
……
聽着這些話，周遠笑而不語，老者轉身對着衆人呵斥道，“噤聲！這沒你們什麼事了，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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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散去之後，老者對周遠等人道，“老夫本村村正周義，請進村吧，諸位。”
周遠點頭跟在老者身邊，“村正爺爺，你們都來村口守着，怎麼沒見我爹呢？”
周遠的父親周鵬，也是方圓百里之內響噹噹的漢子，按理說，他應該也在人羣之中的。
老者頓住腳步嘆了口氣道，“你爹，下不了地了。”
周遠頭皮一麻，“什麼意思？”
周義有些不忍心地開口道，“去年冬天，你妹妹去山上玩，碰見了大蟲，你爹拼死救人，傷了大蟲一眼，你爹也丟了一條腿，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這個時代，別說是缺胳膊少腿了，破個小傷口都得擔心感染傷寒。沒了一條腿能活下來，的確是萬幸了。
“爹！”
周遠大叫一聲，往自家方向跑去了。
村正搖頭嘆息道，“也是可憐啊，幾年前死了兒子，去年周鵬又殘了，不過周遠出息了，周鵬一家也該過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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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跟上！”鄧艾大喝一聲，對着村正拱手道，“有勞老村正了，在下先行一步。”
周義揮手道，“趕緊去吧。”
周家的院落，比起周圍人家，看起來還挺氣派的。大門敞開着。
“爹！爹……”
“遠兒？”
周遠跑進院子裏的時候，岳氏正在院子裏的竈臺上做飯。
看見跑進來的周遠，岳氏丟下陶盆，朝着周遠撲過去，一把將周遠攬入懷中。
“遠兒啊，我的兒啊，你可回來了……”
岳氏抱着周遠嚎哭着，懷裏的周遠也涕淚橫流，等岳氏情緒平穩了，才掙開她的懷抱，替岳氏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娘，莫哭，兒子回來了。”
聽到動靜的周小禾也從屋裏跑了出來，“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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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二哥在這呢。”周遠抱住哭鬧的妹妹，伸手在她頭上輕輕安撫着。
岳氏撫摸着周遠的臉龐，看着比女兒還白淨的兒子，心疼地開口道，“我兒長高了，也瘦了，這些年沒少喫苦吧？”
周遠眼裏含淚，嘴上卻笑着，搖頭回答道，“義父待我很好，孩兒沒喫什麼苦。”
“爹呢？我聽村正說爹他……”
聽周遠詢問周鵬，岳母又是流淚，“在屋裏呢，你進去看見吧。”
還不等幾人進去，周鵬自己住着根柺杖艱難地立在門口。
“遠兒！”
“爹！”
周遠撲過去跪在周鵬身前，哭嚎着摸着周鵬已經空了的一側褲腿，“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啊……”
“鄧艾/孫紹。拜見伯父伯母。”
岳氏擦了擦眼淚看向周遠，“這兩位是？”
周遠起身介紹道，“這是鄧艾和孫紹，他們是王上的義子，鄧艾也是新上任的桃江縣令。”
王上義子，新任縣令，這兩個哪個頭銜都不是自己家可以仰望的。
“民婦拜見……”
“不可，伯母萬萬不可如此，您這是在折煞晚輩。”
岳氏還沒跪下去，鄧艾就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了起來。
周遠抹了一把眼淚，攙扶着周鵬道，“爹，當初誰給您治的？怎麼就…就把一條腿……”
周鵬拄着柺杖倚靠在門框上，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人家大夫，那畜牲咬着爹的腿不放，能在大蟲嘴裏死裏逃生，已經是萬幸了，起碼，你爹還活着。”
演義裏頭動輒拳打猛虎的勇士，在現實中，幾乎是不存在的。尋常人看見那樣兇猛的野獸，別說逃跑了，能不腿軟尿褲子都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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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已經很不錯了，起碼他碰見大蟲，還能有勇氣反擊。
鄧艾和孫紹上前對着周鵬一拜，拜完，鄧艾有些敬佩地開口道，“伯父面對大蟲也敢於亮劍，實在令小侄佩服。若是放在軍中，伯父未必不能成爲一方大將。”
周鵬苦笑一下道，“大蟲兇猛，我也怕啊，可是爲了女兒，我不得不擋着它。這畜牲受傷之後更爲殘暴，若非村正及時帶人趕到，我丟的就不只是一條腿了。”
說話間，岳氏已經將屋子裏頭稍微打理了一下，“遠兒，領着你的朋友進屋說吧。”
幾人進屋座下，周遠扶着父親坐在牀頭，“父親，跟我去襄陽吧！”
周鵬笑着擺了擺手，“你爹我一輩子苦日子過慣了，哪有心思去享受襄陽的繁華。我一天不握着鋤頭或者獵具，就會渾身難受。去了襄陽，你想把你爹悶死啊？”
“可是您都這樣了，還種什麼地？打什麼獵啊？”
周鵬將柺棍撇在牀邊，“種地是種不成了，現在都得靠你娘了。但是爹去山上佈置幾個陷阱，偶爾也能獵得些山雞野兔什麼的。”
“再說了，去了襄陽，咱們家住哪裏？住你義父家裏？一家人在人家家裏白喫白喝？”
周鵬其實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態，已經不能從事勞動生產了。但是他也不會覥着臉去叨擾馬良。
憑着周遠和馬良的關係，憑着周家和馬良的淵源，馬良定然也不會坐視不理，不可能讓周家人喫苦。
偏居山野的老實漢子，拉不下那張臉，更有着自己的倔強，有着一些朝廷重臣都不具備的骨氣！
再說了，他的兒子如今還沒學成，還沒出人頭地，就算是爲了周遠，他也絕對不會去襄陽的。
“爹，把咱家的地賣了吧，咱們去襄陽開個鋪子，王上他不打擊商人，襄陽有許多商鋪，咱們找義父先借點錢，兒子知道怎麼掙錢。”
周遠這幾年在襄陽，見識也廣了，已經看不上故鄉的那幾畝土地了。
“啪！”
周鵬起身一巴掌拍在周遠臉上，身子有些踉蹌地扶着牀沿，“混賬！祖祖輩輩的墳塋都在這，地賣了？以後回來連祖宗都見不着了！還有，老子送你去襄陽讀書容易嗎？你不想着科舉考取功名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從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