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鵬這次沒再讓着讓着岳氏，一手抓過柺杖，另一隻手，一把將岳氏推着坐在牀上，“把他送去襄陽讀書幾年了？現在他居然告訴我，他想從商？他對得起這家人嗎？”
周鵬盯着周遠的目光彷彿要喫人似的，“老子把你大哥送出去讀書，你大哥命不好，說沒就沒了。咱倆也幸運，又碰見了大王，老子這纔有機會把你也送去。”
“你說從商就從商？你對得起老子嗎？對得起你大哥嗎？”
說着，周鵬指着自己空蕩蕩的一條褲腿，“看看你爹，受苦受累大半輩子，一條腿都沒了，這個家有什麼改變嗎？”
“你賺再多的錢也沒用，想光耀門楣，想壯大家族，想改變咱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你只能當官！”
這個時代的商人，不是後世高高在上的資本家。整個社會都鄙視商人，哪怕劉琮不抑制商業，短時間內，也無法改變這樣的社會觀念。
像周鵬這樣的老一輩人，他們對於商人的看法更是直接了當。就算老子只是個種地的，就算老子窮，那也看不起你！
周遠捱了一巴掌，卻倔強地捂着臉看着周鵬，“爹，兒子沒那麼大的志向，兒子也管不到躺下的先人。兒子只想咱們一家平平安安，有口飽飯喫就夠了。”
“要讓小禾也有錢去讀書，要讓娘和您生病了，有錢去醫治，要讓您不用冒險去山上打獵。如果從商能掙錢，能讓咱家過上好日子，兒子就去從商！”
周鵬耐心地聽着周遠說話，本來還挺欣慰的，直到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混賬！老子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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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這麼想的！”
“當家的！遠兒你少說兩句！”
“伯父，切勿動手，周遠他年紀還小，不懂事，等他再長大些就明白了。孫紹，你還不快拉着周遠先出去！”
周遠在原地倔強着，而鄧艾和岳氏和周鵬拉扯着。孫紹則是在拉着周遠往外跑。
缺了一條腿的周鵬，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藉着鄧艾和岳氏的身軀，左靠右倚，伸手揮舞着柺杖，“你們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混賬！老子白送他去讀書了！”
鄧艾抱着周鵬也不敢用力，“伯父！周遠他也是想讓你們有好日子過啊，他無心之言啊伯父！”
周鵬掙脫鄧艾和岳氏，一屁股坐在牀上，“唉，氣死我了！”
鄧艾平復了一下情緒道，“伯父，周遠他這麼想，也是心疼您，您這個樣子，他看見肯定難受，再想想您和伯母過的苦日子，他才說出那番話來的啊。伯父，周遠一片赤誠之心啊。”
岳氏也扶着周鵬道，“是啊，當家的，遠兒只是想讓咱家過上好日子，只是看見你這副模樣心疼。他剛回來，你就動手打他，遠兒他又沒什麼錯，你…你……”
說着說着，岳氏掩面啼哭起來，而周鵬也沒有剛剛的衝動了，他也有些後悔剛剛的那一巴掌了，“唉，我剛剛怎麼就…怎麼就那麼沒腦子，不行，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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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氏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的周鵬，“你這個樣子去幹嘛，還是我去吧。”
鄧艾躬身開口道，“伯父，伯母，你們留在這吧，我和周遠同窗四年，親如兄弟，還是讓我去吧，你們儘管放心，我一定將他好好的帶回來。”
周鵬感慨道，“遠兒出息了啊，他這朋友已經當了縣令，還是大王義子，卻能如此對他。這是遠兒的福氣啊。”
岳氏擦了擦眼睛，白了周鵬一眼，“趕緊去殺只雞去，遠兒回來連口熱乎飯都沒喫，就被你訓斥打了一巴掌。”
“哎哎，我去殺。”周鵬好像年輕了幾歲，好像並沒有殘疾，利索地起身拿着柺杖走向門口。
走到門口，又停頓住了，回身看向岳氏，“小禾呢？”
“肯定是去找遠兒了，咱們別管了，趕緊做飯，等他們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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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有個磨盤，周遠這會正坐在磨盤上，身邊是周小禾以及孫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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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哭了，怔怔地盯着遠方，即便如此，卻還抱着依偎在他懷抱裏的周小禾。
這可把孫紹給急壞了，“周遠，你別哭了，你爹也是在氣頭上，他這會指不定後悔了呢。”
周遠搖了搖頭，“我不是哭我爹打我，我是哭我們家太遭罪了。當年大哥沒了，又被蠻夷搶劫，爹當年就受傷了，現如今又被大蟲咬了一條腿。”
“你說，他的命咋就這麼苦呢？”
說完，又拉着周小禾的雙手，“還有小妹，你看看她，因爲幹活手上的繭子這麼多，因爲幹活，都沒我白淨。”
“我娘就更不容易了，我完成學業還得幾年，再考科舉，取功名，又得幾年。”
說着，周遠哭的更厲害了，“孫紹，我怕啊，我怕我爹和我娘，在這麼下去，等不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孫紹雖然從小和大喬沒過什麼好日子，但是再怎麼滴，也比周遠一家要強，這些道理，他不是很懂，“但是我覺得你爹說得對，他忍着離別之苦，把你送到襄陽，就是爲了改變你的命運，就是不想讓你像他一樣，受苦受累一輩子。”
周小禾擡手擦拭着周遠的眼淚，“二哥你別哭了，小妹不苦的。”
她勸說着哥哥，自己卻也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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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露出一絲笑容，從胸口取出一袋乾果，“二哥不哭了，你也不準哭了，給，這是二哥從襄陽帶的小零食，你嚐嚐。”
小孩子哪裏抵擋的住這個，周小禾一把抓過乾果袋子，三下五除二地打開，“謝謝二哥。”
周遠笑着摸摸她的頭，接着好像下定決心似的，“我聽義父說朝中那些重臣，幾乎人人家中都有產業，他們一邊當官，另一邊，家裏卻經營着各種產業。”
“大王也沒有說商人不準考科舉，考科舉我要，這是不辜負爹孃的期望，但是我要先賺錢！他們不能再這麼苦下去了。”
孫紹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兩全其美，到時候我去找父王要點錢，給你做初始資金。”
周遠笑了笑道，“好啊。那我到時候分你一股！”
“二哥，能…分我一股嗎？”周小禾咀嚼着嘴裏的乾果片，擡頭看向周遠。
“二哥掙得錢，全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