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病房裏頭靜悄悄的。
VIP待遇，環境很好。
就跟住酒店似的，半點沒有普通病房的擁擠跟嘈雜。
也沒有難聞的味道。
她稍稍轉過頭，一眼就見着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商雲錚。
他正拿着手機，在處理工作上的事兒。
眉眼專注，指尖時不時點點屏幕。
表情沉靜，帶着股子認真時候的嚴肅。
整個人看上去一絲不苟，周身氣場更是有種，高高在上的冷然。
只可遠觀，不可褻瀆那種。
蘇芩目光微閃，沒吭聲，很快錯過視線。
她的右手手臂果然有些輕微的骨折，這會兒正固定着夾板，不太方便活動。
只能用另外一隻手臂去摸索。
動了沒幾下，商雲錚就感覺到了。
長眸掃過來的同時，人也站起了身。
“醒了？在找什麼。”
蘇芩張了張嘴。
“我的手機呢？”
嗓音沙啞，帶着凝重的顆粒感。
商雲錚肅着一張臉，給她端了杯水過來。
溫度剛剛好，插了吸管，直接擱在了蘇芩嘴邊。
親自照顧着她喝了好幾口，才徐徐道：“找什麼手機？這個時候，就該好好養着。”
蘇芩：“……”
“進來之前我看見諾諾了，怕嚇壞孩子，想着給他打了電話，安慰一下。”
這是理由，卻不是全部的理由。
她這麼說，也是覺着這個說法最穩妥。
哪知隨着話音落下，蘇芩就發現，商雲錚的表情，好像有點兒奇怪？
明顯帶着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異常。
難道……還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兒？
蘇芩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剛想再描補兩句，商雲錚的手動了。
半彎着腰，長指掐着她的下巴，眸色幽沉難測。
連嗓音，都透着幾分怪異。
“別咬。”
蘇芩：“我沒……”
兩人視線撞上，她猝不及防地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點兒不太一樣的東西。
商雲錚這個人，一向很難被人看透。
尤其是經過這幾年的沉澱，整個人更是越發幽深。
那雙眼，像極了寒潭，深不見底。
時時帶着讓人膽寒的犀利。
可這會兒，她卻清晰地看到，原本暗沉的瞳孔裏，居然倒影着一個小小的她！
就像是曾經……
呼吸交織，蘇芩的心跳，瞬間亂了。
此時的她，正側躺在病牀上，柔弱且無力。
商雲錚長身如竹，正半彎着腰，籠罩在她上方。
那股子若有似無的壓迫感，順利讓原本，正正經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蘇芩呼吸發緊，心頭微悸。
下意識就想掙脫對方鉗制。
察覺到她的意圖，商雲錚大手一擡，穩穩按在了她的肩頭。
“要是不想傷口迸裂，就別亂動。”
手臂骨折，腳腕崴傷，這些都還好。
主要是後背上那道口子，足足縫了十幾針！
這會兒都不敢完全平躺着。
阻止了她，商雲錚拇指微動，緩慢地替蘇芩擦掉了嘴角的水漬。
然後才沉沉開口。
“他剛走。”
蘇芩大腦還處在驚亂狀態，一時沒能回過神。
“誰剛走？”
商雲錚鬆開手。
站直身體，開始慢條斯理地替她拿藥。
隨着他的遠離，獨屬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味散去，蘇芩大腦迅速清明。
“你是說，諾諾一直在守着我？”
“嗯。”
話是這麼問，人卻長指一送，直接將藥片遞在了蘇芩嘴邊。
蘇芩有瞬間的遲疑。
最終還是乖乖張開了嘴。
藥片喂進去的時候，她的舌尖，不可避免地舔到了他的指尖。
蘇芩：“……”
耳尖微熱。
在苦味蔓延開來之前，商雲錚另外一隻手裏的水杯，已經遞到了她跟前。
表情看着正經的很，可眸底洶涌而來的暗色，卻讓人隱隱有點招架不住。
就，怎麼說呢。
明明兩人之間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的。
而且還做了很多次。
可偏偏這會兒，一個簡單喂藥的動作，就曖昧旖旎的不行。
蘇芩咬着牙，暗戳戳罵了自己好幾句沒出息，才鎮定着情緒去喝水。
一連喝了好幾大口，才把嘴裏的苦味給衝了下去。
下一秒，商雲錚俊臉逼近。
“苦不苦？”
不等蘇芩迴應，他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吻了上來。
有點迫不及待，好像……剛纔就想這麼做的架勢。
這一吻，不深也不重。
卻也算不上溫柔。
蘇芩的嘴角甚至還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大概是顧忌着她的傷勢，沒等蘇芩難受，商雲錚就鬆開後退。
偏着頭，煞有其事。
“嗯，不苦。”
蘇芩：“……”
舌頭有點麻，剛剛散掉的，屬於商雲錚身上獨有的氣味，這會兒已經濃的不行。
一呼一吸之間，都是他這個人。
目光所及之處，也是。
心跳徹底失衡，快的隨時都能從胸膛蹦出來的架勢。
蘇芩整個人惶恐的不行。
不能這樣，不應該……這樣的。
不動心，就不會受傷，這個男人，愛不得……
糾結又掙扎的複雜，悉數落入商雲錚的眼底。
炙熱的眸色，稍稍淡了點兒。
“你們之間的關係，還挺不錯。”
話題跳躍性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這回蘇芩倒是更上他的節奏了，知道商雲錚指的是蘇諾。
但他這句陳述句，聽上去怎麼，怎麼奇怪？
就好像知道了點兒什麼似的。
剛纔還糾結呢，這會兒就剩警惕了。
訕訕乾笑兩聲，她儘量維持着自己的鎮定。
“諾諾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喜歡他，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
當然了，崽崽自身本來也有能力。
只要他願意，頂着那種人畜無害的臉，去攻破任何一個目標，都不是什麼難事兒。
比如說，眼前這個。
視線再度落在商雲錚身上時，蘇芩心頭一動。
第一次認認真真考慮起了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
她跟商雲錚之間，情斷七年前。
雖然真相揭開，當年的事情並不是她全錯，但有些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難再修補。
她也從沒想過要回去。
所以，纔會忍痛連姑姑和奶奶，一起瞞着。
就是想跟以前，徹底一刀兩斷。
可崽崽呢？
他身上，終究還是流着商雲錚的血。
天生的父子親情，抹不掉的。
而且她也看得出來，別看崽崽彆扭，實際上對於商雲錚的父愛，心底裏還是渴望的。
她能替自己做決定，卻不能代替崽崽的意願。
想到這裏，蘇芩頓了頓，表情認真不少。
“再說了，他既然是你兒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商雲錚冷然打斷。
“他不是。”
“……”
那一瞬間，蘇芩突然就體驗到了崽崽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