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累。
“在海城。”
商雲錚明顯愣住。
顯然這個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嗯?怎麼突然就回去了?”
外頭天已經擦黑,一天的時間,很快又要過去了。
崽崽還沒有醒來。
她是從早晨離開,趕着回來的。
對方現在才問,應該是纔回去。
那這一整天的時間,難道都是跟那個西貝貨在一起?
說不上來是不是介意,蘇芩笑的有點涼。
“這邊臨時有點事,就回來了。
至於懷孕的事情……讓您失望了,還是沒中。”
其實蘇芩本身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出口的話,莫名帶了點兒陰陽。
她心頭梗得慌,看着在病牀上雙眼緊閉的崽崽,忍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開了口。
“商雲錚,你知道諾諾,是誰嗎?”
這個問題,問的十分突兀。
她想着,既然搶救的時候田八在這裏,那關於這邊發生的事情,商雲錚肯定也已經知道了。
可他,不聞不問。
迄今爲止,對於崽崽的事,她的事,商雲錚都還被矇在鼓裏。
做人要講道理,蘇芩很清楚,自己其實並不該怨恨。
可看着脆弱的兒子,她心頭總有點兒不太能忍得住。
跟她的糾結複雜比較起來,對方嗓音明顯充滿詫異。
“諾諾?他怎麼了?”
這是,真的不知道?
那股子不受控制的衝動,又起來了。
蘇芩頓了頓,沉下眼角。
“他……”
剛說了一個字,手機那端響起了敲門聲。
隨即,“雲錚哥哥,你在跟誰講電話啊?”
蘇芩心底不其然一陣鈍痛,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動作之迅速,讓商雲錚都沒反應過來。
聽着耳邊的忙音,他皺了皺濃眉。
沒再繼續撥回去,而是扭頭看向剛剛進來的人。
假蘇芩一臉無辜。
“我看到門沒鎖,就直接進來了。”
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手裏提着的東西,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我聽杜總說,雲錚哥哥你還沒喫晚餐呢,就給你送了點兒過來。
我親手做的,你要不要嚐嚐看?”
那個杜總,是分公司的其中一個負責人。
商雲錚眼底閃過厲色。
隨即望向對方自發放在桌上的保溫盒,情緒莫名。
“你做的?”
“對啊。”
假蘇芩點頭,笑容裏頭帶着點兒堅強的黯然。
“在國外這些年,其實我生活的並不算如意,可謂是艱難了。
所以學會了很多技能。
不止是會做飯呢。”
說着,她打開保溫盒一字擺好,遞了筷子給商雲錚。
“所以,你可一定要賞臉哦。”
商雲錚坐過去,一眼掃開,桌上的食物,都是高端食材。
躊躇了幾秒鐘,才接過筷子,象徵性地嚐了嚐。
入口,熟悉的味道。
假蘇芩坐在一旁,緊張地扭着手指,滿眼期待。
“怎麼樣?”
“嗯。”
商雲錚垂下眼皮,斂去眸底所有的暗沉。
“說說你在國外這些年的生活?”
見他沒有再動筷子的打算,假蘇芩愣了愣。
很快又綻開一抹慘烈的笑。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感慨間,意有所指地拉下了肩頭的衣裳,神情有幾分恍惚。
“就是這個,直到現在了,都還時不時地疼呢。”
她肩頭的位置,有一個明顯的疤痕。
是槍傷。
雖然經過淡化處理,看上去卻依舊清晰。
商雲錚神色一閃,眼前莫名就出現了一朵妖豔至極的彼岸花。
同樣的位置,截然不同的兩種痕跡。
蘇芩這邊。
掛了電話,病房裏頭就只剩下各種儀器滴滴的聲響了。
崽崽臉色依舊蒼白的厲害。
身上連接着各種儀器管子,雙眼緊閉地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
大大的氧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蘇芩去陽臺窗戶邊吹風冷靜了一會兒,纔回來。
之前在搶救室門口,她的情緒已經崩過一會了。
這會兒反倒淡定了許多。
摸了摸自家兒子的小腦袋,儘量不去想,如果今天師父來的沒有那麼及時,如果崽崽真出點什麼事……她該要在怎麼辦的心悸感。
說起來,還要謝謝聶清淺。
縮回手,蘇芩又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有些腫,一直沒顧得上處理,這會兒都快麻木了。
腦海中剛剛浮現出當時捱打的情形,病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她扭頭看去,是元青。
身後還跟着聶清淺。
說曹操,曹操就到。
元青回去休息了一會兒,這會兒精神好了些。
進來之後先看病牀上的崽崽,再看各項儀器數據。
最後壓低嗓音:“老大,你回去吧,這裏我來守着就好。
累了一天了,喫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生怕蘇芩拒絕似的,說完,他又補充道,“明早上早點過來換我,裴家兄弟的話,可能沒那麼細緻。”
讓他們去做點事兒還好,照顧人?
指望不上。
蘇芩視線掃過同樣一臉擔憂的聶清淺,點了點頭。
“好。”
夜幕降臨,外頭涼風習習。
兩個女人並肩走在醫院外頭的長廊上。
聶清淺從口袋掏出一管藥膏遞過去。
“消腫的。”
“今天不好意思啊,那會兒太着急了,看你不清醒,下手有點重。”
蘇芩沒拒絕,結果藥膏,笑的有些自嘲。
“有什麼好道歉的?
說起來,我還得要謝謝你呢。”
如果不是她提到了要找師父,恐怕今天的崽崽就……
根本不敢去回想今天那種無力的絕望感,蘇芩擡頭,將目光融入天邊的黑暗。
出口的嗓音,有幾分莫名的飄渺。
“我上次遭遇襲擊的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
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有聶清淺在負責的。
聞言,聶清淺眸色閃了閃。
“還在查。”
至於那幾個兇手,精神錯亂人已經徹底廢了不說,還被商雲錚的人給帶走了。
這事兒,蘇芩知道。
聶清淺臉上有明顯的懊惱。
“之前好不容易有點線索,結果斷了。
對了,你怎麼突然關注這個?”
隨即嗓音一緊,“是不是又出什麼事兒了?”
“沒有。”
蘇芩淡淡應。
收回目光轉到身邊聶清淺身上,勉強勾出一抹笑。
“就是被搶走的後半部分筆記,想找回來。”
這話,是在撒謊。
其實是師父的意思。
如果沒有他老人家的提醒,在這種關鍵時刻,蘇芩壓根想不起來這茬!
也是這會兒提到了,她的心底驟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崽崽的病情,怎麼會跟父親的筆記扯上關係呢?!
電光火石之間,蘇芩的腦海閃過一抹讓她莫名就覺着有些毛骨悚然的信息。
可惜太快了,根本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