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條長河，但未來並非註定。任何人的行爲，甚至世界不起眼的微小變化，都會讓這條長河泛起漣漪甚至改變方向。
“如果說，原本的時空是這樣的。”趙飛燕在眼前彈出的光幕中畫了條線，隨後又在其中間某點開始引出另一條線，而將原本後方的線條擦去，繼續道，“那麼人類某一時間點的行爲，很可能會改變時間線，讓原本的未來消失而誕生新的未來。”
林森正自默然頷首，卻聽趙飛燕又道：“但這是最早的理論。量子力學與相對論的統一，早爲人類的時空穿梭提供了足夠的理論支持，而我前一次的時空穿梭也證實了這一理論的正確。但那樣的話，問題又來了。我的行爲，改變了原本的未來，這你已經知道，但如果我的改變，更大一些呢，闢如祖父悖論。”
“趙飛燕老師，這我知道。”林森一本正經地舉手插言。
“祖父悖論”這個理論是歸結於人類真的可以實現穿梭時空之後，如果人在一次時空穿梭中回到過去，殺了自己的祖父，那麼他的父親就不會誕生，自然他也就不會誕生，所以在他殺死他的祖父的那一刻他也會瞬間消失。可既然他不會誕生，又如何能穿到過去殺死自己的祖父呢？所以這似乎就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循環。
“趙飛燕老師，我這學生說的可對？”
“說，繼續往下說。”面對林森的嬉笑表功，趙飛燕毫不客氣地冷然迴應。
“那個，往下就牽涉到平行宇宙的理論了。”說到這裏，林森猛然一怔，訝然道，“難道那意味着，我在量子意識中看到的自己，實際上是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的自己？”
平行宇宙理論認爲，無論時空穿梭者去了哪裏，時間都不會因此而停止，原本的宇宙依然存在，只不過穿梭者去到了另外一個宇宙。
世界由無數個平行宇宙組成，而當時空穿梭者回到過去殺了自己的祖父時，他殺的其實是另一個宇宙的人，或者說他的這一舉動實際創造了一個新的平行宇宙，而他的祖父的死只會使那個平行宇宙的此人不再存在，而時空穿梭者則不受影響。
“如此一來，豈非正可解釋你的到來？”林森愣愣地看着趙飛燕，原本建立的自己不會死的信念徹底坍塌。不會死的，是與他產生量子意識糾纏的另一個宇宙的林森，卻不關他的事，他的未來究竟如何，尚不確定。
“說你不懂，卻非要冒充天才學生。”趙飛燕都忍不住想敲一下這個不學無術卻又愛現的學生腦袋，卻終又忍住，舉起的玉手輕輕捋了捋披在耳後的短髮，“量子力學的世界線理論可以如此理解：對於每一個似乎隨機的事件來說，只要它的可能性不是零，它所有可能的情形都會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發生，造成歷史的分支。當你回到過去去殺你的祖父母時，你其實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殺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最新的維度理論卻是如此解釋平行宇宙的：多個三維的時空可以同時在一個四維的宇宙中存在；當時空穿梭者回到過去，實際上是突破的維度的一重限制，進到另一個時空裏面，歷史並未產生分支，而是它本就那般存在，時空穿梭者回到過去的那個時空，本就是那般存在的。”
“發什麼傻？”注意到林森的發呆，趙飛燕難免疑問。
林森自不能說出心中真實所想，只能苦笑掩飾：“我聽糊塗了。”
“這就糊塗，那接下來我的所言，對你這笨蛋來說，只怕更是天書，不說也罷。”話雖如此，但趙飛燕實際上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六維世界理論，沈光遠剛提出不久的六維世界理論。
時空，是每時每刻都相對獨立的存在，前一秒、後一秒與現在，既像是連續的流水，卻又是單獨存在的時空，每一種時間流逝中做出的選擇組成一道道無窮無盡起始相似、未來卻截然不同的河流，進而化出無數的時空、無數的可能。
這已與平行宇宙理論及先前的維度理論，都有了不同。
如果把一個時空濃縮成一個點，那麼六維時空，就是時空點在前後左右上下的立體中佈滿每一處的世界。不論逝去的曾經，還是遙遠的未來，無論改變前的世界還是改變後的時空都是真實存在。
所以，林森所連接的意識，既可以是這條時空河流中以後的自己，也可以是另一道河流中的他，已發展出與現在截然不同世界的另一個時空的他。
這樣的理論，實際已與當初沈光遠所提出的六維世界理論，有了些不同。但自認對時空的理解已在沈光遠之上的趙飛燕，認爲她的想法才更貼近真實。
“也許，你現在的量子意識所糾纏的自己，還很有限，但我想，若你能走到極致，怕是能糾纏到無數時空中的自己。但我並不希望你真走到那一步，我擔心那樣的話，你再不可能承受。”
林森徹底聽呆，他怎都無法理解，就像是一名小學生走進了大學的殿堂。
“那如果經過量子意識溝通後，改變了未來的我，又處於怎樣的時空？我還是我麼？奶奶的，算了，不想那麼多。飛燕，做我的夥伴吧，拼盡一切去守護我們所想守護的存在而並肩奮戰的真正夥伴。我非常需要你。”
夥伴？愣愣地看着林森，趙飛燕的臉上隱有失落浮現。她不想做個夥伴，而是想成爲林森的摯愛啊。
“怎麼，你不願？”失望，在林森的臉上浮現。
夥伴便夥伴吧，至少，他說了非常需要。更何況，誰說夥伴便不能成爲摯愛？失落一掃而逝，優雅的微笑在趙飛燕的絕代容顏上浮現：“那便先做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