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人之下/王道長攻略手冊 >第29章 身世
    “這姑娘……不就是東北的要找的人麼?”老孟掏出手機來確認。

    就在幾分鐘前,東北臨時工不好意思地在他們的微信羣裏發出請求,問能不能幫着在碧遊村找一個人。他發出來的照片裏,黑長直姑娘穿着學士服,笑容乾淨純美,一看就是那種家世優渥生活順遂的人,和他們這些在屍山血海中掙命的異人不在同一個世界。

    “就是她沒錯了。”黑管兒只瞄了一眼,就肯定地說。他隸屬於華中大區,華中負責人任菲出身名門,無論是在異人之中還是普通人中都地位顯赫,因此黑管兒知道比別人更多的訊息。“她是在前不久的異人獵殺少女事件中唯一的倖存者,倖存原因似乎是她的朋友,武當山的王也道長及時趕到,救了她一命。那份報告就是由華北的員工張楚嵐出具的,其實那件事中還有諸多疑點——”

    “有疑問就去問嘛。”王震球笑意盈盈地說。“那具屍體我也看過,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他突然動了,像一隻鷂子一樣敏捷地撲向季言——他的手指堪堪地擦過季言的臉頰,甚至掠斷了一兩縷髮絲後,拍在了她身後的樹幹上,石榴花簌簌搖落,零落了兩個人一頭一身的花瓣。張楚嵐的手也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在他出手的同時,張楚嵐也動手了。

    “球兒,你幹什麼?”

    “放心,我沒有惡意……小姐姐,你頭上掉了蟲子。”王震球捻起一隻還在掙扎的天牛,在季言的眼睛前晃了晃。

    季言喫驚地看着這個比女人還要美豔的金髮男人——因爲身高差的緣故,她剛好對着他的喉結。

    以她的年紀,當然不至於被一隻蟲子嚇得驚聲尖叫,但這種事……不是隻有小學男生纔會做的麼?難不成還非得尖叫一聲這貨纔會滿意?

    王震球仔細地打量了季言幾眼,隨手把蟲子扔在一旁。

    “普通人還是別攪和在這裏比較好,”他好像又突然對季言失去興趣了,把手抄在腦門後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同伴。“不對啊,那具屍體上的傷口怎麼看都不是武當的手段啊……那麼溫吞地一寸寸刺進去,看着就是手腕沒什麼力氣的人做的,出身武當的異人哪有那麼菜。”

    “球兒,別隨便對普通人出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眼鏡的反光擋住深沉瞳孔中滑過的一絲微弱的、嗜血的紅。“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我知道,肖哥。”王震球笑眯眯地回答,“人家這不是好奇嘛。普通人和異人真的很難扯上關係的,一次也就算了,你看她這一次次的,還和上頭都感興趣的碧遊村扯上了關係——要不是她身上真的一絲炁都沒有,我都覺得她是在扮豬喫老虎了哈哈哈。”

    “我也很想知道我自己怎麼來的。”季言掃了一眼那幾個絕非善類的、遊客打扮的人,“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是嘛?我今天來的時候遇到了王道長,他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季言的眼神黯了幾黯,旋即意識到不對勁,按時間點這兩個人應該是遇不上的。“你詐我?”

    “害,季小姐當時嚇唬那個錢嵐的風采,我至今還記得呢。”

    “行吧。”季言只想翻白眼,她壓低了聲音,“我來碧遊村確實是被抓過來的,但是留下也有我的目的,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們的行動的。你說的蠱童陳朵,我不認識,但聽村裏的人說,她確實被馬村長留下來了……村長呢,是個好人。”季言餘光瞥到了緩緩走來的高大身影,抿嘴一笑,“要不你們還是自己問他?”

    ————————————————

    王也盤腿坐在大牀上,睜開眼,緩緩地遊目四顧。術士在進入內景時總是相當脆弱的,在脫離內景後他們也總需要時間去適應真正的世界和獨屬於自己的世界之間微妙的差別。

    內景之中,有關季言的回答仍然是一片空白。王也捋起袖子,胳膊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結痂癒合了,一般來說,即使是異人,恢復這種程度的傷口也要一週左右。

    他又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夢境。於是他向內景發問,這種奇詭的癒合力是不是和馮寶寶相關。

    這一次內景給他的回答是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而王也並不打算知道那個答案。

    “大哥,你可算接我電話了。”電話那邊高思齊嘟嘟囔囔道。

    王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會有自己的電話的,不過這對於一個電腦高手也並不算是件難事。他嗯了一聲,想來他是爲了講季言的事兒來找自己。

    “有什麼事嗎?”

    “王三少爺,”高思齊笑了一聲,“你猜,我現在在什麼地方?”他調整了一下額頭上的戰術手電筒,粗略地掃視手中脆弱發黃的紙張。手電筒的光柱中灰塵搖曳,他的目光一瞬間凝滯,嚥了口唾沫,不動聲色地把那張紙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高思齊抓住腰上的繩子,可着勁兒往通風口爬,丹陽派長於出陽神功法,在體術上平平無奇,他平時練功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身手就差了點,進到這裏還頗費了一番力氣。

    他在這頭吭哧吭哧地爬牆,電話那頭王也就很安靜地聽着,一言不發。高思齊心說無論這貨人品如何,在和季言相關的事上,他總是出奇地有耐心。爬了大概三四分鐘,他終於到了通風口的末端,得意地推開生鏽的鐵閘,一躍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見鬼這裏怎麼落差這麼大這醫院是建在山坡上的嗎?”片刻之後話筒裏一陣鬼哭狼嚎。

    “我就不賣關子了,”高思齊灰頭土臉地四處張望,發現自己掉到了一個巷子的岔口處,前邊有個燒烤攤,空調外機呼呼吹着的熱風把炭火的火星刮到考得滋滋作響的肉串上。之前爲了能夠自如地在通風管道里爬行,他一整天都沒喫飯,現在聞着燒烤的香氣,餓得眼睛都綠了。“老闆,要十串羊肉十串大腰子十串韭菜,多加點辣!”

    “好勒。”老闆麻利地把肉串鋪在炭火上。

    “您這是……”

    “我現在在重慶,”高思齊盯着烤得金黃酥軟的羊肉流口水,“聖瑪麗醫院的外頭。”

    “聖瑪麗……”王也微微皺眉。

    “聽着耳熟對不對?你還有阿言,理論上都是出生在這傢俬人醫院裏的。”高思齊說,“那時你家和阿言家已經發家致富了,所以這種費用高昂環境幽雅的私人醫院就對你們敞開了大門。你還記得阿言的生日嗎?1997年1月28日……那個時候全中國醫院都沒幾臺電腦,而這個醫院已經開始用電腦儲存病人的就診信息並保留三十年……阿言的媽媽,喬心美女士,從1996年3月開始,幾乎每個月都會來醫院做一次檢查……直到當年的8月,所有的就診信息就結束了,包括阿言的出生在內,都是空白。”

    話筒裏一片耐人尋味的沉默。

    “好在,醫院當年還有手寫病歷的習慣,我跑到檔案室去翻找了幾個小時,找到了這麼一份存檔……一份因爲臍帶繞頸導致胎兒窒息、終止妊娠的引產記錄。”高思齊藉着老闆切肉案板旁的燈光,把那張暗黃的紙張拍了個照發送給王也。“看看,你的青梅竹馬,我可愛的小師妹季言,理論上沒出孃胎就死了。”

    老闆把烤好的串放在高思齊面前,他撈起一串肉,從底端一口氣咬下。

    “怎麼,好像你不算驚訝?”高思齊據案大嚼,嘴裏充盈的食物讓他說話的聲音都含含糊糊,“忘了……你是個術士,但要獲取她身上的祕密,得支付很大的代價吧?”

    “她沒有命格。”王也的聲音很輕,“我算不出關於她的事情。”

    “行,電話裏很多事也講不清楚。”高思齊愣了一下,“我回頭去找你,咱們面談。”

    高思齊掛掉了電話,大口大口地喫肉。老闆在旁邊的盆子上撿起發黑的毛巾擦擦手:

    “小夥子是外地來的吧?爲了喜歡的姑娘來的?”

    “嗯,是爲了個姑娘。”高思齊點頭,扯一張紙巾抹抹嘴,“老闆也不是本地人吧?”

    “哪能呢?我這大半輩子也沒離開過山城,在這兒做生意也做了快二十年啦。”

    “你的手背發黑掌緣有繭,然而關節卻異常靈活,這種鐵砂掌的功夫,也只有少林纔有。”高思齊慢悠悠地剔牙,“你們不會真以爲我一個丹陽派弟子,連一路上跟蹤我的人都發覺不了吧?”

    老闆臉上堆起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你一個才練了幾年的小毛孩子,也在我面前……”他的話沒能說完,好似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呼吸驟然中斷——而這種窒息感似乎並不來源於身體,而是來自於靈魂深處。

    “丹陽派修的就是靈魂啊老鐵,cd時間長我也沒辦法。你偏偏還來跟我嘴炮,這不是找抽呢麼?”

    高思齊低頭在老闆油膩膩的衣領上一番摸索,終於找到了一枚小小的胸針,圓形的燙金表面上有一顆五角星凸起。

    “耀星社……”他把胸針收起來,跨上早早停在街角的小摩托,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