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仙洪赤着腳站在溪水中央，他雙手負在身後，腳踝上殷紅的琉璃珠串被水流洗濯得瑩潤動人。
“季小姐。”他的聲音低沉，就像是試探性地撥響積滿塵灰的琴，零落的琴音裏沉浸着思緒無限。
“馬村長，你有什麼事嗎？”季言其實猜到馬仙洪老早就想和自己談談，雖然不知爲何他似乎有些逃避同自己見面。於是她也沒走遠，老老實實在這兒等着。
好在馬仙洪和臨時工的對話也沒有進行多久，隨後季言目送着這些人大搖大擺地進了村子，而馬仙洪沉默地踏進了溪流，一言不發。
“您是自己真的想進修身爐嗎？”馬仙洪問。
季言有點意外。
“這重要嗎？”她仰起頭說。其實季言個子不矮，可站在身材高大的馬仙洪身邊她居然顯出幾分小鳥依人。“你們費了那麼大勁兒大老遠把我弄來這兒，難道我說聲不願意你們就立刻把我打包送回北京了？”
馬仙洪沉默了一會兒。
“抱歉。”
看來讓自己進修身爐不是馬仙洪本人的主意了，而是一個對馬仙洪有相當影響力的人，而且這個人，多半還認識自己……不，應該是相當熟悉纔對。而自己認識的異人，實在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這個人是誰？
想到馬仙洪所掌握的技能，季言心念急轉，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她還好嗎？”
馬仙洪一愣。
“行了，我又不怪她，雖說嘲笑過她腿沒我長，但我那時可沒有惡意。”季言有雙她本人都引以爲傲的長腿，不少比她高十幾公分的男性都沒有她腿長。“你給她發明的抑制炁的玩意兒，她不用的還挺順手麼？”
季言聚精會神地盯着手心裏一朵嬌豔欲滴的石榴花，實則有點緊張。
“能夠行炁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縱使是你這樣的高手，也未必能掩蓋住她的特別。”
好在馬仙洪這個單純的技術人員沒有讓季言失望。
“姐姐她……對你也沒有惡意。”馬仙洪有些煩悶，他不知道怎麼繼續這個話題，碧遊村從來只該留下願意留下的人。而曲彤的作爲顯然打破了這一規則，但他卻無法改變。
姐姐？
季言在心裏迅速勾勒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嫵媚女性形象，那個女人……她看着馬仙洪眼角那兩顆淚痣，突然間想起了一個人。
如果是她，一切都該說得通了……只有她，纔會對自己的行程瞭如指掌，和那個蛇人的遭遇戰是，在首都機場也是……
季言的助理。
曲彤！
季言咬住嘴脣，臉色慘白……如果是曲彤的話，恐怕季棠那個下半身思考的淫賊，也陷入危險之中……這貨甚至還想去勾搭曲彤！
“我不怪她，”好在季言生了這麼一張白蓮花臉，這些年裝模作樣的技能又點的很滿，她的牙齒在脣瓣上重重碾了幾下，竭力穩定了情緒，“我只是……害怕自己撐不過去而已。”
轉場轉的還不算太生硬。
既然打開了話題，那麼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
“我畢竟只是普通人。”她擡手掠過額前的髮絲，聲音很輕柔，“普通人和異人之間的天塹，我是見識過的，要跨越天塹，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修身爐是可能失敗的，馬仙洪從來沒有無視過這一點……但踏進去的人，多是隻剩了這一條路，或者對成爲異人有着強烈的渴望，如她這樣，被自己逼迫着踏入修身爐的，從來也沒有第二個人。
季言好奇地瞅了馬仙洪一眼，她是不知道馬仙洪在想什麼，否則勢必要贈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告訴他什麼是女人心海底針綠茶的嘴騙人的鬼。
馬仙洪突然抓起了季言的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緋紅的珠串就沉甸甸地墜在了她的手腕上。
“這個送你，”馬仙洪補充了一句，“法器。”
季言眯起眼睛，紅瑪瑙質地的珠子還帶着淺淡的體溫，陽光下內部一層層暈開了深深淺淺的光暈，像這般色澤鮮豔質地均勻的老瑪瑙，哪怕是在珠寶市場都可稱得上價值不菲，更何況它還是一件法器。
來了碧遊村幾天，季言也算知道一件由馬仙洪親手製作的法器有多麼珍貴，連馬仙洪的嫡傳弟子仇讓手裏都只有一件……就這麼把這貼身法寶給自己這二五仔了？其靈異程度就好比當年黃藥師一曲碧海潮生奏罷，轉手就把玉簫送給了想要謀害自己親親寶貝女兒的完顏康小王爺……
嘖。
馬村長，你人這麼好，搞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作妖了。季言低下眼，凝視腕上晃晃悠悠的珠串。
不過，爐子還是要拆，這事兒沒得商量。
王震球舉起手機，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門。
照片的清晰度很高，高個子的青年一把抓起女孩的手，女孩仰起臉，暖融融的陽光中她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而青年則在微風裏低頭，好似要親吻她的額頭。
他笑了笑，滿意地把照片發到了臨時工所在的羣裏，並艾特了東北臨時工二壯。
很快二壯就回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〣(Δ)〣”
“球兒，你這是幹什麼？”
王震球比了個鬼臉：
“既然東北的要找她，當然得發個照片給她確認一下啦。”
幾秒鐘後那張照片就傳到了高思齊的手機上，高思齊正在火車站檢票出站，他一宿沒睡，此刻正捧着一罐冰咖啡慢慢地喝，乍一看到這張照片，驚得把易拉罐脫手掉在了地上。
“年輕人，怎麼隨便亂扔垃圾。”路過的大媽滿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噢噢不好意思。”
“哎你這瓶子還要不要不要我就撿走了。”
……
迎着攀枝花清爽的晨風，高思齊總算清醒了一點，他隨手攔下一輛出租，直奔王也發過來的定位。值了一宿夜班的前臺小妹睡眼惺忪地問他是不是要住宿住宿標間一百八外加一百塊押金，高思齊撓撓頭說我就來找個朋友。
小妹突然精神抖擻雙眼發光，最近是旅遊淡季住宿的人很少，唯有一位長相頗似金城武的長髮帥哥昨晚拎包入住，要的還是大牀房，她的腐女之魂熊熊燃燒。
“就在318，那位客人等您一宿了。”
高思齊背後發毛，他尬笑了一下，急匆匆得很衝向電梯。
“真是乾柴烈火如飢似渴啊。”前臺小妹小聲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