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農紅:“……”
李明瞬間也戲精附體,嚷嚷道:“借什麼借,我們也沒囤多少東西!”
杜有德還在那嘟囔:“你們要翻天啊,真的是,要翻天啊!”
叫的聲音雖然大,但明顯,一雙老眼咕嚕咕嚕亂轉。
李明乾脆往地上一躺:“要糧食,我就不幹了!”
老杜喫驚地道:“你真躺下啊?!”
李明翻了個白眼:“嗯哪,不幹了!”
老杜趕緊賠笑道:“哎喲,你可不能這樣啊,你可是我們張家屯的頂樑柱……”
李農紅兄弟看他們在這兒唱大戲,氣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
老杜撅着在那哄李明呢,十分入戲,也再不提借糧食的事兒了。
因爲張大山在那槓着,李農紅兄弟也不敢鬧,怒氣衝衝地就走了。
老杜假模假樣地去勸:“哎,等雨停了再走啊!”
李家兄弟騎着騾子的聲音直接消失在了雨幕裏。
老杜的神情瞬間變得冷漠,罵了一句:“癟犢子。”
然後盯着這漫天大雨,就皺眉。
李明一咕嚕地從地上爬起來,那叫一個愁啊。
“咋又開始下了啊,這兩年的天氣也太妖了。”
老杜琢磨了一下,道:“這下完犢子了。”
從前幾天開始,蜻蜓麻雀就漫天亂飛,而且都飛到半空中。
但雨就是一直憋着不下來。
這雨終於下起來了,一下就把最近有點飄飄然的老杜給澆醒了。
要知道附近已經一帶已經連續澇了兩年了,今年是第三年了。
大夥兒都指着地裏喫飯呢,連續兩三年沒像樣的收成了,再怎麼計劃經濟也計劃不過來。
張家屯從去年開始就很緊張,注意屯糧,但也不能大規模地囤,不然就太扎眼了。
李明走過來,抹了一把臉,道:“我就不信崗子嶺真的揭不開鍋了。老杜你別忘了,崗子嶺的老莊戶把式,看天看得準着呢。”
估計也是料到了這天災一時半會兒太平不了,所以想挖別人的糧食來給自己先補上。
老杜緊張地道:“咱運氣好啊,這雨說下就下了,不然咱囤那點東西真要給借走了。”
張大山黑着臉道:“那是了,這雨晚點下,你就不幹好事了!”
老杜蔫頭耷腦地也不敢吭聲。
真的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被人騙走了糧食。
張大山繼續數落他:“人家跟我們是有仇的!他們這麼多兄弟大隊,不跟人家借,幹啥跟咱借?!難道是因爲看得咱嗎?!”
李明小聲補充:“當然是憋着坑你啊。”
老杜有心罵李明,你剛纔不也去打算盤了?
但眼下這雨下得他愁得臉都變形了,也沒心思再槓了。
……
張大山出去了以後就一直沒回來。
這雨就一直下啊下。
沈清秋讓小魚待在家裏,然後艱難地戴着斗笠要去廚房做飯。
不多會兒,門外響起了解放牌卡車的聲音。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見是卡車把下責任田的人都拉了回來,看來今天也是耕不成了。
雖說張家屯責任田都是在開荒,基本不出東西,那其他地方呢?
今年都入夏了,附近一帶都沒正經耕種過,種下去的恐怕也都要被這一茬一茬的大雨給禍禍了。
她不由得就有些憂慮,要是一直都沒有收成,會不會喫飯都成問題?
正想着,穿着蓑衣的花大娘領着張小松進來了。
“小魚娘!”花大娘喊了一聲。
沈清秋連忙道:“嬸!小松!快進來!外頭雨大!”
張小松渾身早就溼透了,一溜煙自己回了屋去換衣服。
花大娘身上也溼,但她急得嘴上都有點燎泡。
她今天本來是下地去了,不過不是去耕地的,而是去了附近一個剛開好不久的田地。
因爲他們的地也快開好了,計劃是明年試種,所以她去那邊觀察經驗。
結果她剛走到那,大雨就下來了。
而且那邊的雨勢比這邊更大!
花大娘坐在張家廚房裏,在那心痛得不要不要的。
“那麼嫩的玉米秧子啊,一場大雨全都給打沒了。哎,那片田還是知青侍弄的呢,你沒瞧見,那些孩子都直哭啊。”
沈清秋小聲道:“我院子裏這點東西讓打了個稀巴爛,我也要哭了。”
所以她是非常理解那些知青孩子的心痛……
真的,每天彎着腰在那伺候着,看着好不容易發芽了,結果一場雨打了,能不心疼嗎?
更不提那些知青孩子還都是坐着車,每天起早摸黑,路上都要趕個把小時去伺候的。
她擔憂地道:“嬸,咱這不會沒糧食喫吧?”
“會啊。”花大娘道。
沈清秋:“……”
啊這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真的要變成災民了?!
沈清秋急道:“靠山喫山,我們也能餓死啊?”
花大娘道:“靠山喫山,吃不了多久山就要被咱喫禿了啊,真正飽肚子還得靠糧食啊。”
說着這個,花大娘還覺得她奇怪呢。
她也是莊戶人家的孩子啊,怎麼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呢?
沈清秋頓時感覺到了生活在七十年代的壓力了。
是了,張家屯雖然相對安逸富庶,甚至偶爾能喫上粳米,可這畢竟還是個物資緊張的時代啊!
花大娘道:“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趕緊拉着你家大山去一趟供銷社,能買就多買點,過陣子有錢都買不到喫。”
沈清秋連忙道:“那咱大隊囤糧食不?”
“囤”,花大娘道,“但大夥兒自己也得囤,人多力量大,而且得搶着早。你趕早着去一趟,到時候還要做大隊上的工作。”
說着,花大娘就站了起來。
沈清秋追問:“我得買多少?”
“現在播種的天時已經沒了,今年一年都沒盼頭了,明年也夠嗆!你說要囤多少?”
那當然是越多越好……
花大娘戴上斗笠又出去了。
她這累得要死不活的,還得趕緊去通知大夥呢。
也就是不知道他們家老杜今天差點把糧食借給別人,而且是借給崗子嶺吧。
不然秋後算賬都足夠她弄死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