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托腮,斜枕着臂膀側臥在竹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人兒。
沈星垂正襟危坐,盤腿坐在竹榻旁邊的蒲團上,閉目修行。
屋裏因爲多了一個人的緣故,顯得有些凌亂,卻讓蕭驍感覺到安寧的氣息,就好像他已經和沈星垂一起生活了許多年似的。
沈星垂再強勢精明,他也能撞見她從不爲人所知的慵懶、迷糊的一面。
這樣的沈星垂,讓蕭驍感覺既真實又親密。
蕭驍微仰着頭,凝視着沈星垂,墨色的眸子彷彿被水浸透了似的,如一覽無波的湖面,清澈的映出她的影子。
沈星垂掛心他的傷勢,偶爾睜開眼睛,對上他專注的眼神,有一絲愕然,隨即明白了他的心意。
頓時眼睛閃過一絲無奈,還有一抹她不自知的羞赧。
“你還不好好休息?這樣側着不難受嗎?”有點受不住那灼熱的目光,她只能兇巴巴的呵斥。
“不難受。”他脣邊的笑似乎是爲了她逐漸染色的耳垂而起。
沈星垂最不知所措的是,這次受傷似乎激活了蕭驍從沒在外面展露過的一面。
藉着他受傷未愈,強勢地將她圈在自己看得見的範圍裏。
他黏人黏得很緊,無論她去哪裏,他都要跟着。
沈星垂不能讓他這個還不能下牀隨意走動的傷者跟着她到處走,只能被困在他目光能及的範圍裏。
起初她非常不習慣,偶爾被他逗急了,想一走了之。
每當她的腳踏出門檻的時候,他用那雙溼漉漉的眼睛瞅着她,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個眼神讓她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對他太苛刻了。
只能遲疑着停下腳步,一天又一天的待在他身邊。
她偶爾會覺得那雙溼漉漉的眼睛分外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是什麼回事。
她不知道他眼中的未竟之言,就像是她從來沒看清楚他強行隱藏起來的心。
如果說她能看到那部分真心是三分的話,他未曾顯露的已經超過十分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
“你什麼時候失去過我?”
“曾經。”
“我曾經失去過你兩次,星兒,不要讓我再失去你第三次。”
“你想讓我做什麼都行,只要別離開我。”
“你只是沒有安全感,被我險些受傷嚇到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行險。其實這次石夢雲的攻擊也不會傷到我。”
“如果你自爆呢?化成粉末怎麼還陽?”
現在還不到時候,他心裏的自問自答只能都憋在心裏,一點都不敢透露給她。
一想到那柄寒光四射的爪刀刺向沈星垂的畫面,他就有一股暴虐的怒火在心口繚繞。他想要撕碎所有給星兒帶來危險的人或者東西!
現在,只能靠着插科打諢將她圈在自己身邊。看着她安全無虞的樣子安慰自己。
她還活着,她還在自己身邊。
所以他忍受不了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爲了不耽誤沈星垂的修行,他特意讓鄭磊來幫忙隔出半間竹寮,讓她在竹簾另外一邊打坐。
她的居所跟蕭驍的也就一盞茶的距離。
看在他是傷者的份上,她忍了。
又一天。
師兄妹幾個來探望過二師兄之後就結伴離開竹寮,他們還要再去探望大師兄。
“沙棠,你說二師兄的傷什麼時候好啊?怎麼還天天拘着三師姐照顧他?”鄭磊好奇的問。
“對啊,我也奇怪。”沙棠疑惑的撓一下頭頂,納悶道:“二師兄的外傷,用的是師傅從參衛峯大長老手裏搶來的極品靈藥,按說早就應該好了。大師兄那邊的外傷早就好利索了。”
“二師兄的經脈內傷可能還要休養一段時間,但是他不至於天天讓三師姐扶着呀!”鄭磊也吐槽道,前兩天他還被叫來做苦工,給三師姐隔出一塊區域做修行之用。
蘇行風的眼睛咕嚕嚕轉了一會兒,眉毛一挑:“師兄這是撒嬌呢,也不怕師姐知道真相後活劈了他。”
“師姐也就只吃二師兄這一套。”蘇行雲的眼神裏也流露出促狹的神色,調侃道。
“我們看熱鬧就行,別點破!”蘇行風笑嘻嘻地提醒衆師兄弟。
他們一邊聊着一邊走過,沒覺察到拐角後的牆邊一片衣角閃過。
拐角處有個身影站住不動了——沈星垂呆愣半晌,緩緩靠在牆上。
知曉蕭驍已經沒有大礙,她在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蕭驍表現出的樣子嚇壞她了。
竟然是裝的?!
其實她是關心則亂,師傅拿回來的傷藥,怎麼會用了兩個月還不見好?
現在得知是蕭驍在動歪腦筋,她倒是沒什麼想法了。
她能感受到他當時目光裏所蘊含的意義了。
恐懼!
真可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蕭驍竟然也會有恐懼的時候。
可是當她得知他所恐懼的內容是什麼之後,心亂如麻。
他的心意已經昭然若揭。
她只是自欺欺人地認爲,蕭驍一天還沒正式捅破窗戶紙,按照他們的師兄妹情分還這樣維持現狀。
直播系統這陣子格外的消停。
可能是接連給它直播了六場比斗的緣故吧。
蕭驍昏迷,她沒心情的那些日子裏,她沒做日常直播,系統也輕輕放過了。
後面蕭驍清醒需要她照顧的時間,她還是把直播時間放在了修煉時段。
滄源真人在他們在百年爭峯演武場大獲全勝之後,曾經想把祖師的原始版本基礎功法送到傳功堂供大家借閱。
可惜傳功堂負責典籍收納的柳姓勢利小人將它貶低得一文不值。
連滄源真人試圖講清楚這份功法是祖師失佚的那一份都不想聽。
滄源真人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我們從直播裏面傳授衆弟子吧。”沈星垂安慰師傅,給他出了一個主意。直播原本是傳播原版基礎功法的次要選項,現在只能作爲主要傳播途徑了。
三百年的滅宗之災或許還會到來,她們盡了自己的努力,問心無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