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這麼個畸形的妖怪,身上的妖氣竟然如此強大。
寧安皺眉,看着露出尖牙的狐狸,安慰的輕揉着狐狸的耳朵。
“這...這……”涑河呲牙咧嘴的恨不得十二分精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但還是勉強抽出剩餘的精力用一張蒼白的臉來表現出來爲難的神色。
寧安也沒有爲難涑河:“倘若真是陷入了心魔又當如何?”
涑河手上妖氣繚繞,顯然正在緩解那灼燒一般的疼痛。
早知如此,何必招惹這隻狐狸。
“看造化。”涑河幾乎是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半晌,意識過來眼前的人是尊貴的不知名妖族大人,連忙繼續補充:“若是實在不行,需要有妖潛入他的識海,幫助其破除心魔。”
寧安點了點頭,微微頷首,算是瞭然。
扭頭就往房間裏走。
涑河看着寧安的背影,躊躇了半晌還是張口提醒道:“大人若是跟這狐狸親近,需得提防着卞城樓家。”
寧安點頭,關門。
管他什麼東西...眼下,她得想辦法救她的狐狸。
涑河看着緊閉的房門。
算了,貴族的世界,他也不懂。
寧安將狐狸放在還算乾淨的牀鋪之上,握着狐狸的爪子,閉上了雙眼。
靈識一點點的尋找着狐狸的識海。
【……】系統受到了驚嚇。
說實話,要不是因爲宿主現在進行的這項活動有點危險。
它若是一驚一乍,說不定還真就把宿主給嚇成傻子了。
現在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至少偶爾是正常的。
宿主跟狐狸的感情實在是好的純粹,不過這是妖王啊喂!
過程是曲折的,但是結局一定是美好的。
那肯定是能渡過難關的。?
哪裏需要宿主去做這些有風險的嘗試?
寧安不知道系統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她只覺得靈識探入狐狸識海並不艱難。
待到靈識完全進入狐狸的識海,眼前便瞬間有了畫面。
破舊不堪的柴房,小小的少年蜷縮在牆角,身上穿着幾片破破爛爛的衣服。
裸露在外邊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窗外下着雪,寒風凌冽。
瘦小的身子因寒冷而顫抖。
“小紅!”寧安的腳下遲疑,隨後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三步並做二步朝着那角落跑去。
小少年眉頭緊鎖,雙脣緊抿,面色慘白。
寧安輕輕的蹲了下來,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任何動作都沒有做出來。
脆弱的,她連觸碰都不敢。
猝不及防,少年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中冰冷一片,沉寂的像是一潭死水。
羽睫微顫,像振翅的蝴蝶。
兩條視線交匯,那冰冷陌生的眼神猛然刺進了寧安的心裏。
她的狐狸...以前竟是這樣……
怪不得像個炸毛的刺蝟,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寧安走了神,像是保護系統在刻意麻痹着視線和神經。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直到身後的木門“咯吱”一聲響起。
寧安猛然回神,腳下一個踉蹌,直朝那少年撲去。
“喂!想明白了沒有!還絕食!”
身後傳來惡毒粗獷的聲音,寧安下意識地想要撐住自己的身體。
寧安伸出的手什麼都沒有摁到,只是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她甚至能看到少年眼底的驚愕。
但是!
沒有碰到!
寧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疼痛。
她...她穿過了少年的身體!
意識到這一點的寧安瞪大了眼睛,連滾帶爬的從地上滾了起來。
同時看清楚了來人。
穿着黑色長衫的壯漢,將手中的食盒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滾過來喫飯!”
寧安看着那凶神惡煞的壯漢,眸光忍不住渙散。
那扇門後,是院子,再往後朱甍碧瓦,重樓疊榭。
想必非富即貴,鐘鳴鼎食之家。
“百合香蓮羹。”
身後,淡淡的,低低的,氣若游絲的聲音一下子喚回了寧安的神智。
“什麼?”
少年的聲音太小,斷斷續續的,寧安下意識地回頭。
“你說什麼!”那壯漢也湊了過來,一臉譏諷,手中的棍子在空中揮舞着。
寧安看到少年的眸光垂在地面上,了無生機,卻偏偏又執拗到極點:“我要喫...百合香蓮羹。”
這一次,聲音大了幾分,連寧安都聽到了。
“呸!”那壯漢已經不是不屑了,是厭惡,一口痰吐在了少年的臉上。
寧安幾乎是在這一瞬間握緊了拳頭,巨大的屈辱和憋悶讓她幾乎頭都沒回,碎霜帶着決然地殺意斬向壯漢。
斬空。
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甚至連那人的咒罵聲都沒有打斷。
“晦氣東西!”
“主人饒你一條賤命!你還敢蹬鼻子上臉!”
壯漢舉起了手中的木棍,一把將食盒打翻在地。
棍棒落下,寧安下意識地去替少年擋。
那棍棒卻穿過她的身體,狠狠的落在了少年的背上。
一棍下去,一片青紫。
“住手!住手!”寧安扭頭朝着那壯漢大叫,“我殺了你!”
從來...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殺意!
這是...這是她的狐狸啊!
“系統!系統!你給我出來!”寧安發現自己只能作爲一個旁觀者的時候,慌張的呼喊着系統。
然而。
沒有回聲。
一滴淚順着臉頰滴落在手背上,冰冷刺骨,卻好像灼燒着她的靈魂。
原來...
她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是...旁觀者。
無力感一點點的將她吞噬,她想要接住那不留情面的棍子,總是徒勞。
最後只能跪坐在少年的身邊,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尖泛白。
絕望...窒息。
她的小紅...當時也是這樣的感受吧。
寧安哭了,紅了眼睛。
她分明不愛哭。
*
裴懿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捱打是常事。
渴望得到救贖,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那個擋在他眼前的影子若隱若現,像是海市蜃樓。
假的。
他默默忍受着身上的痛苦,告誡自己。
都是假的。
他這樣的血脈,怎麼配得到一點關愛。
況且....
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