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本身也是一種人文語言。身爲建築學專業畢業的大學生,吳真真立刻敏感的意識到,這道縫隙可能包含着她想要的周邊村莊的信息。
於是她仔細觀察起來,發現那道縫隙的形狀接近於“z”字型,看斷口邊緣崩起的木質纖維,應該不是用鋸子等比較精細的工具切割出來的,而是直接用斧頭劈砍出來的。
……不,不對。
表面上的那一道縫隙,長度近乎5公分,且周圍沒有多餘的劈砍痕跡。
什麼樣的斧頭,能一下砍進那麼深?
這不合理。
並且斧頭造成的缺口,應該是一個外寬內窄的楔形形狀,不可能是這麼平直的一道線。
想要保持斷口整齊,那種利器的開刃必然十分得薄;且想要一下劈進那麼深,材料還不是一般的堅硬……
一個念頭忽然劃過她的腦海。
——刀?
她知道一些軍用設計的反曲刀,可以一刀就砍斷牛頭,在野外切削個小樹更是分分鐘的事。用刀造成那樣的斷口,在原理上是可行的。
只不過……
想到這,她又擡眼觀察了一下那根房梁:木質細膩,紋理淡雅,光線照射的地方,甚至還隱隱泛着點點金光。
……這可不是什麼一般的樹木,而是木質極其結實的金絲楠啊!
真的會有這麼好的刀嗎?
或者說,真的有能駕馭住這種刀的人?
吳真真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阿坤,單論力量的話,確實有可能,但要說起技巧的話……
少女搖了搖頭。
不可能是他。
因爲這根房梁真正引起她在意的地方,是那道“z”字型縫隙中間的菱形結構。
——那是一根楔釘。
這根房梁並不是一整根圓木,而是利用“楔釘榫”這種卯榫結構拼接起來的,並且類似的結構在整個天花板上,幾乎比比皆是。
儘管整個房屋充滿了趕工的痕跡,但粗中有細,受力的關鍵位置都做到了嚴絲合縫。這種揮灑自如、近乎寫意的建造方式,充分說明建造者對於木工的造詣,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沒有二十年以上的經驗,是絕對做不到如此嫺熟的。
而阿坤的年紀,看起來也只不過是二十出頭吧?
話再說回來,要是他真有那麼好的技術,又怎麼會窮到這種地步呢?
所以,這座山裏,應該至少還有第二個人,負責這座房子的設計,並且還是個老師傅了。
“嗯~。”吳真真在心裏點了點頭,認爲自己推斷得很有道理。
不過,萬一只有老師傅一個人,那自己還是沒希望獲救的。
先不談別的因素,光是身體素質這塊,假如有一百個老師傅在這裏,阿坤一口氣就能打趴九十九個。
——剩下一個還是因爲打累了,中場休息一下。
……算了,還是先往好的方面想想吧。
她現在可是在逃命啊,但凡有一線機會就該抓住,怎麼可能事事都盡如人意?
逃吧,先逃再說!
車到山前必有路!
第一步,假扮柔弱,蓋以誘敵;
第二步,趁其不意,攻其不備;
第三步,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完美!
這一拳下去,保管對方兩三個小時爬不起身來,而她至少還有一條好腿,不信跑不贏他!
現在,萬事俱備,只等着阿坤回來了。
……
吳真真面對着牆壁側臥躺好,直到聽見身後那扇木門又傳來一陣拖腔帶調的呻吟。
“吱~~~呀~~~!”
接着是幾道極其輕微的、物體碰撞的聲音——這個男人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只有很小的動靜。
要不是那扇破門出賣了他,少女甚至根本無從察覺,他已經回來了。
吳真真暗暗攥緊了小拳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脣。
嗚!好疼啊……
柔嫩的脣瓣立刻變得又腫又紅,恰如伊甸園中禁果的顏色。
甜美,而又危險,充滿了生命最原初的誘惑……
——就算是亞當一樣單純的男人,也會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吧?
於是她就頂着這副任君採擷的模樣,嬌嬌軟軟地喊了一聲:
“阿坤~,你怎麼纔回來呀~?”
手上捏緊的拳頭卻已經蓄勢待發,一轉身……
兩個人同時愣在原地。
“你、你怎麼……”吳真真張口結舌。
——你怎麼突然穿褲子了??!
如果只是一般意義上的褲子,她倒還不至於這麼驚訝。確切地說,那不能叫做“褲子”,而是某種金屬製成的……
——盔甲。
沒錯,就是實打實的盔甲。
如果不是吳家恰巧是做古董生意的,她還未必能立刻認得出來。
那似乎是某種罩甲去除布面後的殘餘部分,甲裙部分還算完好,但上半身的結構已經碎爛了,被他像藏袍那樣,隨意地圍在腰上。
整體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的,呈現出一種非常深邃的黑色。每一小片甲片採用類似鎖子甲的拼接原理,不用一針一線,只靠本身的機巧環環相扣,形成一種類似龍鱗的紋路,在日光的照射下,隱隱有光華流動,與他肌肉上的汗水交相輝映,彰顯出一種野性的美感……
“好吧,我承認你現在看起來很帥。”少女不情不願地想。
但是……
她無處安放的拳頭反覆握緊又鬆開。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針對我啊?
啊?!
早不穿、晚不穿,偏偏現在穿???
早知道他有這種裝備,她還費盡心機偷襲個鬼!
這種感覺就彷彿是身爲adc補了一萬年的刀,終於憋出無盡準備出山;
結果對面上單裸出反甲還多你一把巨劍,直接越塔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吳真真只覺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無處發泄。
腦海裏幽幽地飄過一行大字,還是帶全屏語音播報的那種:
【youhavebeenslain!】
——你已被敵方英雄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