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嚥了下口水：“有一回我還聽老爺說過，在西北前線打仗的吳將軍、柯將軍，就是沒用孫先生的計策，戰事才陷入被動，一着錯，步步錯啊。”
賀靈川想起孫紅葉曾給柯繼海獻策，說在浯州前線如何拿下固城和樚雲湖。
這固城坐擁高牆深溝，是官軍攻入浯州遇到的第一頭攔路虎。
當時孫紅葉的建議，是放棄固城，轉攻西側的鮑關，然後炸掉清堤！
這是好計，也是毒計，因爲炸堤勢必淹掉田舍無數，遭災的鄉縣平民至少有十萬多人。
戰爭，就是兩難啊。
此計，柯繼海和吳迪都不敢用。
後來固城雖然也被攻克，但官軍付出代價極大，不僅傷亡慘重，也比孫紅葉的計策多耗時四個月。
一百三十多天，吳柯大軍從人馬到糧草的消耗，都是驚人數字。
大司馬得了這四個月的充裕時間，也做許多佈置，導致吳柯大軍後面的戰鬥都是舉步維艱。
可以說，固城之戰影響深遠，直至今日，官軍的頹勢也與它脫不了干係。
大司馬不僅奪回固城，又往南推進了百餘里。
賀淳華每次說起這場關鍵戰役，都是扼腕嘆息。
“那麼，從孫紅葉抵達鳶都直至離開，這期間有什麼異常？”
“異常？”吳管家皺眉想了很久，才搖頭，“我沒有留意到。”
“行吧。”賀靈川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見他往外走，吳管家問：“大少去哪？我好派車。”
賀靈川笑道：“不用了，我就隨便走走。”
吳管家目送他背影離開，好一會兒，才接着去忙自己的活計。
……
賀靈川下一個找到的，是單遊俊。
這人剛進賀府，就被賀靈川逮住問道：“孫紅葉住哪？”
“啊？”單遊俊一怔，“孫……他不是走了嗎？”
“沒走前住哪？”賀靈川不耐煩，“總不會是石桓城吧？”
孫紅葉在石桓城曾有個小屋，去年隨賀靈川北上夏州之前，就賣掉了。
“我去過。”單遊俊還和從前一樣機靈，“我領您去。”
賀靈川隨口道：“你跟他還混得挺熟。”
“哪裏？”單遊俊笑道，“都在賀大人手下做事，這麼一年半載低頭不見擡頭見，那至少得混個臉熟。”
“那他沒告訴你，他爲什麼突然離開？”
單遊俊一怔，搖了搖頭：“沒說，他走了兩天我才知道的。”
他領着賀靈川離開賀府，也沒乘馬車，就往東走了七八百步，拐了兩條巷子，然後停在一戶人家門口：“到了。”
單遊俊敲門，來應門的是個中年胖子。
他是房東，孫紅葉就在他這裏租住的房子。
“哦，姓孫的房客啊？”聽兩人說明來意，胖子房東有點不悅，“這傢伙不厚道，入住前明明說好了半年起租，結果他才住了十一天就要走！我就沒給他退押金。”
房東也痛快，接過銀子就打開斜對面的木門：“就這裏，你隨便看。”
賀靈川和單遊俊進去，見這裏是個一進的小院。結構非常簡單，院子不到五十平，三間半屋，臥房、客廳、廚房，還有半間是柴房。
屋裏乾淨，廚房竈臺上都沒什麼油煙。這間院子還沒找到新租客，所以維持着孫紅葉離開前的模樣。
房東看着就是個懶人，他自己說了，沒再打掃。
地方就這麼大，擡腿幾個來回。
賀靈川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仔細觀察，同時問房東：“孫紅葉離開前幾天，你見過他麼？”
“他都是早出晚歸，十一天內跟我總共說不到十句話；再說我自己做生意嘛，都不常在家。”
賀靈川邊看邊問：“他有沒有留話？”
“沒。”房東打了個噴嚏，“他就說了要走，然後就走了。”
“說走就走？”
“對啊，他揹着包袱來敲我門，說他馬上就要退房走人。”房東回憶，“我跟他說租金和押金都不退，他說沒事，然後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看起來很着急？”
“急啊，像後頭有鬼在追。”房東摸摸鼻子，“這麼冷的天，他鼻子上冒汗哦。”
賀靈川點了點頭：“多謝你了。”
說罷，他就帶着單遊俊離開了。
單遊俊在返程路上問他：“大少，有什麼不妥嗎？”
“孫紅葉是自己退房走的，但走得很突然。”賀靈川沉吟，“他發現什麼了？”
“發現？”單遊俊不解，“我們纔剛到鳶都，他要發現什麼？”
“他這些天都去過哪裏？”
“啊，這得問吳管家。”
賀靈川看他一眼：“他在府裏、在策應軍中，沒有要好的朋友？”
“他跟大夥兒關係都不錯，但說到特別交好的朋友，嗯，彷彿也沒有。”單遊俊想了想，“我回去打聽打聽？”
“嗯，交給你了。”
賀靈川還沒進府，下人就趕出來報：
“大少，王大人來了！”
典客令王大人親登賀府，賀淳華早就因公外出，是應夫人出面接待。
通常來說，典客令要接見外使，那都是讓外使登門，結果這次他居然親自過來。
應夫人容止端莊、應對得體，見到賀靈川更是笑靨如花，眉眼間都透着得意：
“川兒，君上要見你。”
光從禮節上說，就憑嶸山特使身份，賀靈川是見不到鳶君的。就像當初他持赤鄢特使身份，一樣見不到貝迦的帝君。人家宣他上墟山慰問，還是懷揣別的目的，一旦天神審判結束，立刻把他打發回去，於是他從頭到尾也沒見到帝君它老人家的面。
鳶君這回居然宣賀靈川入宮覲見，足見對款項的重視。
所以王大人才親自來請賀靈川。
他往外走，應夫人又小聲提醒長子：“川兒，面見君上時要有禮數。”
賀靈川莞爾一笑：“兒子知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