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裏有人跑出來，衝賀靈川喊了一聲：“賀先生！”
衆人一看，居然是王格盛！
這少年身上好幾處傷，背後的弓弦也斷了，但沒有缺胳膊少腿。
賀靈川奇道：“你怎麼也進山了？”
“我們追着作亂的妖獸羣，從鎮子一直殺到這兒。除了捕妖隊，國君還派隆將軍率領九千人馬，圍堵白熊王！”王格盛興沖沖道，“那場景可壯觀了！您沒見到，真是可惜。”
“大軍和除妖隊，殺了一千多匹狼，三百多頭巨熊。妖屍和獸屍在鎮子後頭都堆成了山！”
胡旻插話：“九千人馬，從哪裏調撥這麼多人？”
鉅鹿國是小國，西邊還在打仗，國內能擠出九千人馬很不容易啊。
王格盛被問得一愣：“這個，這就不清楚了，反正真有那麼多人！烏泱泱地，火把熏天。老兵們都說，自鉅鹿立國以來，頭一次有這麼大規模的除妖行動。”
鉅鹿王有魄力啊，逮着白熊王下山的機會，把手頭的好牌一次性梭哈，看來真是下定決心要剷除白熊王這個禍害了。
“那麼，白熊王呢？”
“這大妖真是厲害。”王格盛說起來還心有餘悸，“光它自己一個，就殺了三百多人哩。連隆將軍手下兩名得力干將，都被它打死。”
門板插嘴：“在九千敵人之中，打殺對方將領？”
他認得的人當中，只有紅將軍才這麼神勇。並且她得帶領大風軍衝殺，一個人可辦不到。
“不不，白熊王還懂兵家的虛虛實實，一邊派手下妖怪去衝擊軍隊，一邊自己跟隆將軍捉迷藏。”王格盛道，“隆將軍可是陪着王上東征西討的大將，戰場上指揮若定，結果竟然還是被它逃走了。”
“這熊王還挺狡猾。它逃進山裏了？”
“隆將軍也不確定，所以將大軍分作幾支，一路搜進來。”王格盛道，“熊王也傷得很重，所以大家都很有幹勁。”
他指了指後背上的弓，自豪道：“白熊王的左眼，就是被我射瞎的！”
賀靈川有點意外，朝他一豎大拇指：“它沒撲你？”
熊這種生物，可是很記仇的。
王格盛撓了撓後腦勺，赧然：“它跟我中間隔着一條山澗呢，前後還有士兵，它雖狂怒但過不來。”
門板笑罵一句：“好小子。有這一箭之功，你今後在軍中的位置穩了。”
賀靈川點了點頭，此時就看出王格盛比一般少年更懂得審時度勢、抓準機會，難怪日後能成爲開山立派的人物。
“最後殺掉白熊王的，纔是不世奇功呢。”
聊這一會兒工夫，除妖隊就走遠了。
王格盛唯恐掉隊，匆匆告別賀靈川等人，趕向前去。
賀靈川也繼續趕路。
一路上，他們還遇上另外兩支除妖隊，也是三五百人的配置。
面對白毛山裏的妖羣，人類都得抱團進來。
天空中偶爾有響箭的聲音，有煙花的火光。那是除妖怪遇上扎手的點子，召喚附近隊伍前去幫忙的訊號。
賀靈川還記得王格盛方纔說過，兩支紅色煙火爲號，就代表白熊王出現了！
不過霧汽這麼濃，誰知道遠方的其他隊伍有沒有那樣的榮幸？
胡旻從前方探路回來，搖了搖頭：“出山不知還得多遠，不然就在這裏將就一晚？”
他們是外來客，到底對這座大山不熟悉，入夜之後不好再趕路了，免得越繞越遠。
老劉早就累得走不動道兒，趴在盤龍衛背上，聞聲趕緊擡頭：“啥？這也太危險了！”
山裏還有那麼多妖怪啊，他們怎敢在這裏過夜？
胡旻察看周圍地形，都懶得多看他一眼：“要不，伱自個兒先出去？”
老劉悻悻。這幾千兩銀子真不好賺哪，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白毛山妖怪多，現在又是非常時期，衆人都覺得不生火最穩妥，最好也不要在地面睡覺。
於是賀靈川等選了幾棵高聳入雲的巨杉，把吊牀懸架在粗壯的樹杈下。
這種杉樹主幹就是鉛筆般豎直向上，其高近二十五丈，遠看如塔，即便放在任何森林中都顯得鶴立雞羣。
既然要在森林中過夜，賀靈川就想獲得優良的視野。
衆人帶來的吊牀都是用地穴蛛絲製成的，輕便但結實。
在這個高度能避開地面的干擾，連蚊蟲都幾乎絕跡，但對恐高患者不友好，老劉只往下看了一眼，臉就白了。
衆人坐在各自的吊牀上吃了些乾糧和水，就運功調息，只留一人放哨。
夜色漸深，霧汽不知何時消散了。
又過不久，遠處忽然傳來爆炸聲。
賀靈川睜眼，飛快爬到樹頂，站高眺遠。
從他這個高度看下去，夜色中的森林頂端就像濃墨的海洋，萬千樹冠隨風飄搖，波濤一般起伏。
這便是樹海的由來。
此番景緻，普通人畢生難得一見。
賀靈川甚至能望見不遠處的山頭有一道白練披掛而下。
那應該是一條瀑布。
不過這片森林的海洋裏，現在升起了明亮的焰火。
兩朵火紅的煙花！
放煙花的人大概怕其他隊伍看不着，隨手又是砰砰兩發。
賀靈川和盤龍衛士們都動容了。根據王格盛的說法，這就是有人發現白熊王，召喚其他隊伍速去幫忙！
白熊王終於被追上了？
隱藏在這片樹海之下的，是怎樣的圍剿和廝殺？
撲面而來的晚風，彷彿充斥着血腥和冷厲。
不久以後，地面還放出紅色煙火，但位置變了。
可見戰場也在移動，不知道是軍隊追殺白熊王，還是白熊王攆着人類跑？
這樣的煙火，兩個時辰內就放了五次，位置一直變幻。
胡旻默默記下這些變化，對賀靈川道：“好像朝我們這裏來了。”
賀靈川的主張只有四個字：
按兵不動。
他們的任務是取回並護送明燈盞，不是殺熊。
白熊王不是他們的麻煩。
他們夜宿巨杉頂端，離地面那麼遠，被追殺的大妖總不會沒事爬樹找人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