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皇子,照理來說應當是死罪一條,又或者是株連九族。
但他再不濟也是朝中多數人仰仗的長老,也是開國功臣,就算今年沒有功勞,但祖上三代積下來的德也夠喫上幾輩子的了。
衆人心思叵測,唯有賀竣在暗暗心碎,更嫉妒不已,他無法承受自己即將到手的太子之位就這麼被“死而復生”的喻晟所打斷的事實。
他心中恨不能要起了燎原的大火,但面上並未多言,只冷眼旁觀。
皇后原本提着的一顆心聽到李瑤父親主動認罪,也鬆了口氣。
只要有人把這罪名扛下來,便可粉飾太平。
而他故意編造的蹩腳的理由,似乎也不是成了不可饒恕的地方,好在皇上沒怎麼追究,更沒有牽連賀竣。
“真是好大的膽子!你……你這樣一來,本宮日後如何敢讓竣兒娶了你女兒?”
皇后滿頭的珠翠晃了晃,她看了一眼李瑤父親,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實則是心中實在不能安定,不太能確定對方是否真的忠心。
“回稟皇上,是臣有罪。”
“皇上之前對你那麼好,你卻要這麼對他,當真是讓皇上寒心不已!”
皇后頓了頓,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順勢推舟把所有的事情給李瑤父親坐實。
皇帝聽到皇后這麼說,又看着面前彎着身子的李瑤父親,忍不住指了指他的鼻子,儼然已經勃然大怒。
李瑤父親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君主的怒意,生生像個鵪鶉,立在原地的身子縮了縮,半響之後開口道,“求皇上賜罪。”
“賜罪?說的倒是容易,你爲何這麼輕易的出來認罪?僅僅只是因爲你女兒?”皇上冷笑了幾分,依照他這麼多疑的性子,本就不該如此輕易的放過他。
他今日站出來也不過是想要讓皇后日後保護好自己的女兒,究竟能不能嫁給賀竣,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回皇上的話,僅僅是因爲如此,並非其他。”
他一口咬定認罪,皇上也沒有別的證據,左右也算是拿他沒有辦法了。
“好一個‘並非其他’,那便流放邊疆,未得朕允許,永遠不得回京!”
皇上大怒的同時也顧慮到了他家族以前的榮光,如此一來也算是直接嚴懲。
當朝前一秒還是深受皇上喜歡的臣子,下一秒就被髮配邊疆,人人的腦袋都懸在頭頂上,深深喟嘆局勢容易變遷,而君心也難測。
李瑤父親究竟是不是爲了女兒,沒人知道,但他如此唏噓的下場卻足夠讓旁人意外的了。
皇上擺了擺手,侍衛將他帶了下去。
皇后沉吟幾秒,愣在原地,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掩着袖子輕輕咳了一聲,看着在場的臣子們,又看了一眼眼前沉默的皇上,開口挽尊道:“這也的確算得上是烏龍,臣妾在此之前,沒想到他會爲了這件的事而坑害晟兒,早知如此,也斷然不會答應他這門親事。”
皇后見皇上不語,又繼續笑了笑,補充着。
“當時臣妾也是一時興起便生來了亂點鴛鴦譜的心思,如今想來也是罪大惡極,既然李相被髮配邊疆,更因爲刺殺皇子落得了如此不可饒恕的罪名,也確實沒有和他女兒再結爲姻親的道理,既然如此,就解除了這樣不平等的婚約吧。”
皇上聞言,臉色稍微有所緩和,吐了口濁氣,輕聲道:“今日也的確是烏龍了,立太子的事情暫緩吧。”
話落,他便甩袖離開。
皇后聽到這樣的話臉上笑容一僵,雖然想到了皇上會這麼說,但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中總是又恨又急。
這下喻晟沒死,日後可如何是好?
她腦袋空空地回到了宮裏,斜斜地依靠在榻上,還沒來得及思考應該如何應對喻晟,便想到了前腳被解除婚姻的李瑤。
“娘娘,李相在離京之前,託人寫了封密信給你。”
宮女小心翼翼地從袖口掏出來密信遞到皇后面前。
後者坦然接過,展開後看了一眼。
這內裏也不過就是一句話,想要按照之前的約定安頓好李瑤。
“李瑤現在在哪兒?”她倒不覺得安撫一個孤女有什麼要緊,況且後者雖然年輕但也還算得上是落落大方,到時候說不定還有一些用。
“本來說是想要入宮覲見娘娘,但是爲了避嫌,這會兒正在外面住客棧,似乎她身上的家當也不多了。”宮女低眉順眼地回答道。
“給她足夠的錢,讓她在京城謀生吧,讓她有什麼需要來找本宮,別過的太好,隱姓埋名些,否則讓別人抓着了把柄,後果又難說。”
成爲一屆平民,是她目前最好的歸宿。
“是。”
此時的皇上並不太意外喻晟回來,但失而復得的感覺沖淡了心中迫切的想要立太子的心思。
他倒不是沒想過去立喻晟爲太子,但可惜後來已經沒有這個機會。
眼下有了這個機會,心中的那桿秤自然就避無可避的會向他傾斜一些。
他暗暗思量着,想到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覺得暫緩或許是個好事。
但也總不能讓他們一直無休止地鬥爭下去,況且喻晟沒什麼壞心思,反倒是賀竣,如果日後真的把太子之位交給了他,指不定皇后一脈會不會尾巴翹到天上去。
喻晟既沒身死,原本七王府遣散的婢女小廝們也紛紛回來,恢復了平日裏的秩序,他在府中經過了短暫的休整,在次日一早便入了宮。
他沒死成的消息傳遍了京城上下,總是不好再耽擱去靈皇貴妃那裏請安。
況且她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擔憂掛念他的長輩了。
靈皇貴妃原本聽說了喻晟的事兒,起先覺得匪夷所思,反應過來後又大喜過勝,早就想着去見他,卻沒想到他親自來了。
見他仍是像從前那般意氣風發,靈皇貴妃一顆心也放進了肚子裏,看了他好一會兒,又摸了摸臉蛋,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真沒死。
“本宮早先聽到了傳聞但是沒信,果然吉人自有天相,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出事的。”
靈皇貴妃越說越動容,眼裏已經閃起了淚花,捏起手邊的帕子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