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點就夠了。”太監打斷她，“這是依照貴妃的身子特地調製的，只要用完這一小包，日後便是太醫院那幫人再能耐，也無濟於事！”說完，他又補充道，“依着上回的量就好，每日少許……若傷着貴妃的身子，你便提頭去見大人吧。”
“我明白。”
太監點頭：“麗妃的事可還需我掃尾？”
“富成安做事你還不放心？”權屏不以爲意，“麗妃一向沒腦子，從前仗着寵愛橫行無忌也就罷了，可也不瞧瞧她自己什麼東西，竟敢諷刺貴妃倒貼，既活膩了，那便成全她！”說到這裏，她笑意深深，“如今滿宮裏都以爲是毓昭儀爲了固寵，先下手爲強呢，跟咱們貴妃有何關係？”
沈如煙心下一震。
“且給她個小教訓，後頭有的是機會收拾她！”太監冷冷說完，又看了眼權屏，“沒事了，你儘快回去，莫要被人察覺。”
“是。”
外頭漸漸沒了聲音，沉香握住沈如煙的手，想扶她出去，卻被瞬間反制住，下一瞬臉上就多了一隻手，叫她欲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她還未及反應過來，便從縫隙裏見到又去而復返，警惕地掃向四周的太監，瞬間呼吸一窒。
沈如煙拉着她避過縫隙，緊緊貼着假山邊，連呼吸都放緩了些。
終於，沒有發現什麼的太監眼神輕鬆了些，這才緩緩離開。
沈如煙又等了片刻，直到外面徹底沒了聲音，才探頭瞧了瞧，繼而拉了沉香出來。
沉香捂着心口緩了一口氣，語氣慶幸：“幸好主子您方纔叫奴婢止了聲，不然只怕要被發現了。”
“我也是以防萬一。”沈如煙臉色還算淡定。
宮裏人多眼雜，私底下做事的人難免更謹慎些，她也沒想到自己猜的這麼準，那男人果然又回頭來查了。
大抵也是他們謀算的事太過駭人聽聞，不能叫人發覺的原因。
太傅不想叫貴妃懷孕生子……
仔細想想皇室的傳統，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傅可只有這一個女兒，不上心簡直沒有道理，比起外孫來，當然閨女的命更重要些，而上回玥貴妃滑胎，自己盲猜了趙玉樓，大抵是誤會了他，太傅動手的可能都比他動手的概率大……
玥貴妃明眼見的一副對趙玉樓上頭的模樣，都稱得上死心塌地了，太傅若阻止不了，也只能從子嗣上下手了。
而以後……參照現在的太后就能明白。
只要太傅不倒，玥貴妃以後怕就是做太后的命。
還有麗妃——諷刺玥貴妃倒貼？
沈如煙皺着眉細想了一會兒，才終於從記憶裏翻了出來此事。
不過說諷刺玥貴妃卻不夠準確，不知廉恥倒貼那番話，分明是麗妃說給陳留王妃聽的，怕是玥貴妃太過敏感，也更是那番話正正刺進了她心上，每一句都正中紅心，叫她很難不惱羞成怒吧。
難怪那日她離開時那樣冷着臉，她原先還以爲是被陳留王妃氣到了。
可衆所周知，麗妃平素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張臉，玥貴妃一出手就斷人軟肋，起因只是幾句不算針對她的口角……也不對，麗妃得寵三年，一心愛慕趙玉樓的玥貴妃怕是很難看她順眼，她又素來仗寵張揚，玥貴妃對她，與其說是一時怒氣，倒不如說積怨已久，一朝噴發來的貼切。
趙玉樓已經下了朝，正在後殿換衣裳。
見她回來，隨口問道：“麗妃如何？”
“麗妃姐姐中了毒。”沈如煙頓了一下，“同我先前一樣的毒。”
趙玉樓眼裏閃過一絲詫異：“有人栽贓你？”他很快明白過來。
沈如煙直直看着他，頓了片刻，搖頭開口：“不知道。”
“皇后有腦子，不會冤枉你，放心。”雖然不待見皇后，可趙玉樓對她的業務能力素來很肯定。
沈如煙當然放心。
她並不打算告訴趙玉樓，因爲壓根兒沒用。
麗妃只是有寵，家世並不算高，而玥貴妃背後是位高權重的湯太傅。
先不說自己毫無證據的話趙玉樓會不會信，就算他信了，並當真找出玥貴妃下毒的證據來，又能如何？
麗妃的傷能治好，最多受些罪，只怕玥貴妃連個處罰都不會有，先前的周婕妤、胡昭儀，還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不都是前車之鑑，就算已成既定事實，就算背上人命，玥貴妃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玥貴妃。
只要太傅還在，除非謀反弒君，否則她一輩子都能穩穩當當，萬人之上。
沈如煙原以爲此事只能到此爲止，卻不想竟還有後招等着她。
翌日，在趙玉樓上朝後，她正用着早膳，便得知皇后傳她去坤寧宮。
見司棋面色慎重，她忙漱口更衣，隨她走了。
到了坤寧宮，她才發現不止皇后，玥貴妃、賢妃、柔妃都在，個個端坐於側，氣氛沉重。
“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皇后還算淡定，對她道，“今日傳你來，是有幾句話想問你。”
見沈如煙眼神不解，皇后直接問道：“半月前，你可叫人去太醫院拿過芪毒？”
沈如煙心裏一突：“回娘娘，臣妾春日嗓子時有不舒服，太醫看過後說芪毒能緩解一二，此後臣妾凡有不適，便會去太醫院拿些芪毒。”芪毒是藥材，除了害人，更能治病。
也是季良曾爲她看過，道這個最能緩解她嗓子時有的乾澀之感。
“芪毒你只用於治自己的嗓子，並未有其他用途？”
“並未。”
“可還有剩餘？”
沈如煙眉頭一緊：“並未。”
柔妃冷笑一聲：“死無對證，這可真是推脫的好藉口呢。”
“你又亂用成語。”賢妃說她一句，又溫聲問沈如煙，“那沈妹妹平日用這芪毒，可有旁人知道或看見？”
沈如煙心下不好的預感更甚，卻只能回答：“只有嬪妾的貼身宮女知道。”
柔妃諷意十足的看着她。
“這可難辦了。”玥貴妃柳眉微挑，“找遍後宮所有人，竟只有毓昭儀你去太醫院拿過芪毒呢。”
沈如煙回道：“這也不能確定對麗妃下毒的就是嬪妾吧？”
“所以說難辦呢，幕後真兇未可知，卻只毓昭儀你一人有嫌疑，敢問皇后娘娘，現下該如何？”
皇后沉吟半晌，才道：“眼下線索太少，連麗妃如何中毒都尚未查明——”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