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在被子裏磨蹭了一會兒,“本來以爲能不去了,天冷了他還非要這麼早,真受不了。”
雲嵐邊幫她穿衣邊道:“也就家主敢這樣說大都督了。”
既然不去武練場,就不用穿官服,雲嵐給她拿了條淡青色的冬裙,陸霜閉着眼睛收手就穿,嘴裏道:“我說錯了嗎?就是很早啊,外頭天還沒亮呢吧。”
雲嵐:“這幾日陰天,就是到正午,天也不亮啊。”
陸霜:“……你在幫誰說話?”
雲嵐無辜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衣服穿的差不多後,陸霜纔將眼睛睜大開,洗漱時低頭一看,見是一身青色羣襖,嘖了一聲,道:“這穿的什麼啊,又嫩又素的。”
雲嵐道:“家主不是去喫茶嘛,穿這身很是應景,嫩點怎麼了?家主莫不是忘了自己也不到雙十?”
陸霜洗漱後到銅鏡前坐下,看着鏡中的面龐,到不說是傾國傾城,但好歹也是如冰似月,青春年華。
她左右照了照,道:“這不是家主當久了,總感覺自己年紀不小,再說了,我又當家主又當官,本就該穿的老成些。”
雲嵐苦口婆心道:“已經很老成了,若是以前家主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出門肯定穿紅色啊,那叫一個飛揚跋扈,如今只穿個青色,卻還要覺得這不妥那不……”
“行了行了,吵。”
陸霜誰都沒睡醒就聽她一頓叨叨,煩的兩手捂住了耳朵。
待她收拾好,門外的馬車已經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她行至門口正要上車時,卻發現駕車的既不是墩三也不是阿四,這此也沒有人來給她放步梯。
她今日穿的是裙子,雖不方便一腳直接跨上去,但也懶得矯情,便一手提着裙襬,一手撐着車沿用力一蹬,上了馬車。
天氣陰冷,有風漏進她領子裏,她哆嗦了一下,快速擡起車簾鑽進車裏。
垂眼間,她見車內人也是一襲青袍溫潤雅緻。
她整理着自己的裙襬坐下,道:“大都督改風格了?”
“你要不要先看看我是誰?”
對面人聲音有些陌生,但似乎又在哪聽過。
陸霜懵地擡起頭,看到面前那張儒雅又狂妄的臉,不是連孟青還能是誰?
她立刻竄起身來,道:“連大人好,我上錯車了。”
她站得急,頭頂“砰”的一聲撞到了馬車車頂,連孟青覺得簡直沒眼看,別開眼去,道:“沒上錯,他讓我帶你去茗樓。”
陸霜揉着腦袋,聽他這麼說又緩緩坐下身來,問道:“大都督讓你帶我去茗樓?”
連孟青說過一次的話懶得再重複一遍,不做聲當默認。
他擡手敲了敲車壁,車伕就在前面揮了一鞭,馬車也動了起來。
陸霜不解,問:“我何德何能,勞煩連大人放下吏部的事物專程來送我?”
連孟青挑開窗簾望向外頭,也喃喃道:“是啊,你何德何能。”
陸霜:“……”
這還不夠,連孟青又道:“你什麼時候穿衣品味這麼好了?學我的?”
連孟青一如既往地不給她好臉色,她也語氣不佳道:“早上沒睡醒,眼糊了,不小心拿了件最醜的。”
連孟青轉回頭來,道:“阿黎真的是沒眼光。”
“什麼?”
陸霜驚詫道:“你叫他什麼?”
連孟青道:“裝什麼驚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名字。”
她是知道鍾黎的名字,可奇怪的是他也知道。
就連皇上都只稱鍾黎爲“望之”,那是當年于都督給起的,當然除了皇上,其他人也都只會稱他爲大都督。
知道“鍾黎”這個名字的,陸霜就知道還有一個媚嫣兒,鍾黎說她是她母親的幼妹。
陸霜兩眼凝着連孟青,問道:“你和他什麼交情?”
連孟青道:“你急什麼,他連茗樓都讓你去了,自然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他賣關子的模樣又賤又拽,陸霜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他:“茗樓到底是什麼地方?”
連孟青還是廢話一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
而後陸霜全程沒有再和他講過一句話。
馬車行了許久,七拐八繞,算着這路程,出京都夠了,可車並沒有出城門,而是到了一座茶山。
上山途中,車外刮來一陣妖風,將車吹得左搖右晃。
妖風過後,陸霜拂簾往窗外望,自半山腰望去,見陰霾天空下滿片茶樹無邊無際,若是晴日裏,一定是一番壯麗之景。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方纔那一陣風是雨前風,黑雲已被吹壓得極低,茶山上再無他人,覺得蕭瑟非常。
果然又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冷雨傾蓋而下,打得茶樹枝葉亂顫,山間生起一片白霧,繚繞在半空遮了陸霜的視線。。
雨密密麻麻砸在車頂,寒風又四面亂起,毫無規律,於是陸霜拉緊了車簾,以防雨水被這張狂的風吹打進來。
這場雨一過,離雪天就不遠了。
馬車又行了約莫一刻鐘後,終於在前面的車伕“馭”了一聲後停下。
車停在雨裏,陸霜挑開車簾,被風雨嗆了嗆,透過雨幕,她瞧見了一座雅緻氣派的閣樓,閣樓外站着的是等候許久的鐘黎。
他一襲白衣立在檐下,雨勢不小,陸霜看得清他沒戴假面,卻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情,只覺得煙雨朦朧間他格外好看,像是山外仙人來渡劫的一樣。
鍾黎也透過雨幕看她。
陸霜看了一小會兒,就被窗外吹進來的風雨眯了眼,她擡手在眉眼處抹了一下,動作算不上文雅,但是率真自然,她擦了雨水想接着看,就聽到連孟青的聲音:“你還不下車,是要住車裏嗎?”
連孟青已經下車,他手裏拿着一把油紙傘,像是知道今日會下雨,早就備好的。
陸霜在車裏又翻找了一下,沒見到傘,邊探出頭道:“連大人借傘一用啊。”
連孟青背對着她就往檐下走,他的車伕跟在他身後,看不過眼,道:“大人,陸姑娘她……”
他聽都懶得聽完,頭也不回,道:“她能輪得着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