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嫣輕嘆:“他們沒經驗,怕是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
連孟青點頭認同,“是陸霜太笨。”
鍾嫣淡淡一笑,起身道:“我去說兩句。”
連孟青見狀也屁股一擡,道:“我也去。”
“連大人還是稍等片刻吧,感情之事大人應該不太通曉,免得去了阿黎怪你。”
連孟青不服,“爲何說我不懂?”
鍾嫣笑道:“大人比我小不了幾歲,府中無妻無妾,自然是不擅長處理這些。”
連孟青無話反駁,他也不是不娶,只是娶不到中意的。
他悻悻坐下,道:“好茶,我一個人品。”
鍾嫣朝廊外二人走近了些,柔聲道:“陸姑娘,若是難以抉擇,可以同我聊聊。”
陸霜正心亂如麻,想要脫離鍾黎自己冷靜一番,此時鐘嫣的聲音實在是猶如天籟。
她應聲:“好。”
可鍾黎並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乾脆隔着鍾黎,對鍾嫣喊道:“鍾姨,他不讓我過去。”
鍾嫣無奈,又走近了幾步,道:“阿黎,我同她說兩句。”
鍾黎的思緒這才被拉回來,側開身子將陸霜放出來,自己先回了隔間。
鍾嫣與陸霜並排而立,問道:“他方纔可是在難爲你?”
陸霜搖了搖頭。
鍾嫣道:“看來是陸姑娘自己還沒看清自己的心意。”
陸霜不置可否。
鍾嫣此時給人的感覺如師如母,她道:“其實,很簡單。”
“什麼簡單?”
鍾嫣道:“判斷一件事要不要做,很簡單,陸姑娘只需想想,若是不做,會不會後悔即可。”
“你同阿黎怕是越聊越複雜了,凡事大可由繁化簡,陸姑娘只要試想一下,若是今日選擇什麼都不聽,回去後是否會胡亂猜想,是否會後悔這個決定,若是不會……”
“會。”
一聲乾淨利落的聲音打斷了鍾嫣的話,鍾嫣也知道後面的話不必再說下去。
鍾嫣轉身看她,道:“既然如此,陸姑娘由這個回答倒推回去,想必你方纔與阿黎所聊的問題也都有了答案。”
陸霜點了點頭。
這是她心態趨於平穩後給出的由衷的答案。
不去考慮那麼多有的沒的,她就是想知道鍾黎到底爲什麼會娶胡安兒,更想知道他的身世他的經歷,他做的這些都爲了什麼。
鍾嫣又道:“陸姑娘放心,知道這些,也只是要麻煩幫忙守祕,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危險,這點阿黎有數。”
陸霜嗯了一聲,道:“那就回隔間吧。”
鍾嫣拉過她的手往裏走,突然又停住腳步,回頭道:“陸姑娘,你既做此決定,以後我便將你視作家人。”
待四人重新就座後,鍾嫣先道:“想必陸姑娘也發現了,我與阿黎都姓鍾,你定也奇怪,他爲何隨母姓,不知你可聽聞過十五年前的鐘氏。”
……
當年鍾氏一族,皆是飽學之士,世代爲官,在先皇時期,就與陸家一文一武在朝中有着不可撼動的地位。
鍾老太傅爲太子之師,也就是當朝齊南帝的恩師。
鍾老太傅師恩遍京,不論是在朝野之上,還是在世俗之間,都有着很大的威望。
在此之前,朝中文武不和乃是常態,但自從他與當年的陸大將軍深交之後,朝中一改往日文武相爭的局面,而這位大將軍之子陸岐也成了他的學生。
只是陸家武將出身,當時邊境不安,陸岐學不多時,便領兵打仗,而鍾老太傅則是一心輔佐了當年的太子上位,同時帶出來了一位寒門學子連氏,讓他效忠於齊南帝。
如今的齊南帝順利稱帝后,便順理成章地立了鍾老太傅的長女鍾沄爲後,那時朝局安穩,帝后和睦。
鍾沄產下皇長子這年,邊境的陸岐帶着陸家軍大勝西蠻,西蠻戰敗無奈讓當朝公主赫連氏前來和親。
是年皇長子賜名陳謹黎,赫連氏賜封嘉妃。
……
話說此處,陸霜已是大爲震撼。
她將茶盞端舉在脣邊,卻忘記了要飲茶。
皇長子……陳謹黎?
她幾乎從未聽人提起過這位皇長子,她聲音微顫,道:“後來呢?”
“後來……”
鍾嫣看了鍾黎一眼,示意他接下來的話由他來說,她不想講。
鍾黎輕點了一下頭,接過了話,鍾嫣緩緩起身,走出了隔間。
……
後來,嘉妃逐漸俘獲聖心,恩寵不斷,也有了身孕,那時她日日在皇上左右,不知爲何當年的禮部尚書突然就被扣了一個大不敬的罪名而倒臺,再頂上來的是那時的禮部侍郎胡長坤。
從此,朝局就不是一致對外,那胡長坤帶着整個禮部倒向新皇子陳謹弈,說他是旺國命。
雖說觀星象一事是禮部的任務,可胡長坤有些論據越說越玄乎,鐘太傅看不過眼,將他怒斥一頓,隨即也有半數朝臣站在鐘太傅這邊。
那時的嘉妃已成了嘉貴妃,獨寵不斷,齊南帝本都要處置胡長坤了,卻在她的一陣枕頭風下改了風向。
“二皇子乃旺國命,鍾氏一族不但不以禮敬之,還帶領朝臣加以詆譭,可知罪?”
那時齊南帝在朝上問出此話後,羣臣激憤。
而越是羣臣激憤,齊南帝就越是惱怒。
這朝堂到底是他的朝堂,還是他鐘家的?
他們一個個的,是他的臣子,還是他鐘太傅的臣子?
鍾家,鍾老太傅,就算再有威望,那也該在他之下!
此事僵持許久,齊南帝對這位往日恩師有了嫌隙,再加之嘉貴妃的手段,使得皇后宮中冷冷清清,皇長子陳謹黎也難以見到父皇一面。
直到皇長子大了些,其才智慢慢顯現,齊南帝聽聞他才智超羣,是罕見奇才,才又往皇后宮裏去得勤了些。
如此一來,嘉貴妃就不得不將事情繼續做狠下去。
她借當年天災,爲民做法爲由,經齊南帝允許,請來了一個知蠱術,通天道的巫師。
這些玄乎其辭的東西向來是西蠻皇室所擅長的,齊南帝對此也深信不疑。
這一算下來,鍾家竟獲了個滿門抄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