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幻夢樹只會在夜晚開花。
一陣風將寒夜的涼氣吹出花園,涌動的氣味裏混雜了爛熟的水果和盛開的花。
濃密的樹林和荊棘在月光下鬱鬱蔥蔥,盛開的鮮花茂密錦簇。
陳銘踏過腳下的沃土,進入了眼前的迷宮。
身處這片古老的花園讓阿狸與霞感到了一種由衷的放鬆。
這裏的自然魔力十分濃郁,對於如今的瓦斯塔亞而言是一處不可多得的寶地,甚至能從阿狸她們身上體會到煥然一新感覺。
霞的腳步都不由的變得輕快了起來,就連臉上的表情也不像以前那般苦大仇深。
這是一片被魔法眷顧的土地,放眼望去,每一秒鐘都有新的花朵綻放。
三人沿着一條蜿蜒的小路穿過紛擾的植被,腳下的根脈在土壤中蠢蠢顫動,小心的避過殷勤招展的藤條。
“噓”
阿狸耳朵一抖,她十分確信自己在樹葉摩挲聲中聽到了“噓”的一聲。
然而當她轉頭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幾縷月光透過頭頂的樹冠,映出了銀箔和金箔的樹葉。
花柄繞着樹幹,扭捏地展示自己璀若寶石的花蕾,飽滿的辣櫻桃外皮裹着一層糖霜,在蓬亂的枝頭搖搖欲墜,輕輕敲打出悅耳的音調。
一朵雪百合花探出頭來,輕撫阿狸的臉龐。
這誘惑難以抗拒。
阿狸將臉埋進花瓣中,花香沁人心脾。
她的鼻子一抽,味道中有熟透的橘子、夏日的和風,還有新鮮的捕殺。
花朵泛起了新的顏色,微微顫動,阿狸一口氣卡在喉嚨中,無法呼吸,搖搖欲墜,花兒的香味讓她頭暈目眩。
“砰”
額頭上傳來熟悉的打擊感。
阿狸如夢驚醒般清醒了過來,往後退去。
她竟然被一朵花給迷惑了,就連生命精魄也被吸走了一縷。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的話,那很有可能就徹底沉淪在這花香之中了。
這片花園比故事裏說的還要危險詭異。
陳銘伸手將那朵雪百合折斷,花莖的切口向外滲出黑色可怖的汁液,散發着一股如噩夢般不安恐懼的氣息。
“這是什麼?”
阿狸心有餘悸的問道。
“被污染的花蕾,別湊的太近了”
陳銘環顧了一眼四周。
戰爭的影響已經波及到了花園。
連帶着讓這些花蕾都變得危險起來。
有阿狸這個前車之鑑在,霞趕忙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遠離了面前即將盛開的花蕾。
“你們爲何來着,小不點們”
一個蒼老的聲音將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出現在身後的是一位年邁的婦人,頭上一縷灰絲,手中一把剪刀,她戴着一條斑斕的披肩,睫毛上閃着晶瑩的露水。
除了陳銘以外,阿狸她們並沒有注意到婦人的存在,她與周圍環境融爲了一體。
婦人的雙眸碧綠如海,凝望着阿狸。
阿狸感到一絲不安,感覺她只要剪刀一揮,自己也會像花莖一樣一刀兩斷。
婦人的臉龐像樹皮一樣佈滿皺紋,臉上的表情不可捉摸。
這是一位強大的存在。
阿狸跟霞都十分肯定,對方同樣也沒有收斂自己的危險性。
在與忘憂花園有關故事裏,這位老婦人被稱爲食祕者、被遺忘者,或者巫婆花匠。
“小不點?這個稱呼可不太禮貌,老人家”
陳銘眼皮向上一擡,清冷的目光給老婦人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你要是不喜的話,我可以換一個稱呼”
她從陳銘進到花園的那一刻就在觀察着了,但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就好像對方真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但剛剛的那一幕,無疑證實了這只是自己的一個錯覺。
“叫我銘吧,這位是阿狸,我的學生,另一位是霞,家養的小鳥”
“我是這的花匠,至於名字的話,抱歉,我已經遺忘了”
老婦人說着嘆息了一聲,將話題重新轉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
“那麼三位,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也沒有什麼,只是想過來看看,就算見不到艾翁,也能親眼目睹一番幻夢樹,畢竟再過一段時間,就很難再看到幻夢樹開花了”
陳銘輕描淡寫的說道。
好似艾翁與幻夢樹在他口中只是普通的名人或者某個奇異的景觀。
這讓老婦人不禁沉默了下去。
正如剛剛所言,她就只是一個花匠罷了。
這片花園裏其實不止有一個花匠,她們都是捨棄了過去與自我,與花園融爲一體,甘願奉獻的犧牲者。
無論她們在外人眼裏看來是有多麼的強大神祕,說白了也只是忘憂花園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忘憂花園是因幻夢樹而生的。
幻夢樹又是艾翁一手栽培長大的。
陳銘這張口艾翁閉口幻夢樹的,讓一個小小的花匠怎麼接話。
“……我也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翠神大人了,至於幻夢樹是否願意見你們,同樣也不是我一個花匠能決定的”
“那她能決定嗎?”
陳銘擡手往旁邊一指,某個藏在樹後觀察許久的小鹿嚇的發出了驚呼。
她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藏的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人給發現了。
驚慌之下,被一根藤蔓給絆了一下。
然後好笑的事情發生了。
這隻靦腆的小鹿慌亂的起身逃走,結果卻是被那根藤蔓越纏越緊,四隻蹄子相互打結,整個身體都被吊離了地面,
“嗚嗚嗚……”
小鹿緊緊抱着懷裏的魔杖,發出了無助可憐的抽泣聲。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且安靜。
“那隻自掛東南的小鹿,你叫什麼?”
陳銘臉上滿是笑意,輕聲的詢問道,並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對方實在太靦腆害羞了,連與自己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要是再走過去的話,怕是要直接害羞到昏厥過去。
雖然這會很有意思,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陳銘也就按捺下了這點惡趣。
“……我、我可以不說嗎?”
小鹿將頭緊緊的埋在胸口,低聲細語道。
也就是陳銘聽覺超凡,不然真聽不見她在講些什麼。
“不行”
“嗚嗚嗚嗚……”
被拒絕的小鹿又開始委屈害怕起來。
“我有這麼嚇人嗎?”
陳銘忍不住看向阿狸問道。
“師匠最帥了”
阿狸實話實話,越發的有種花癡的跡象,霞投去鄙夷的目光。
“你剛剛已經偷聽到了我的名字,那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陳銘繼續溝通道。
“……莉……莉、莉婭”
小鹿糾結了好一會,覺得陳銘說的很有道理,最後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莉莉婭,很不錯的名字”
“……”
莉莉婭第一次聽到別人的誇讚。
羞澀、高興、激動等等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衝上了大腦,整個人瞬間就宕機了,失去了說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