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手銬，坐在椅子上的葉文潔，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楚子航看到的真相。
徹底，讓她明白一個事實。
自己以爲三體文明科技水平發達，道德水平同樣達到了一點水準。
最起碼，比人類要好。
現實卻是給了自己狠狠地一巴掌。
科技和道德並無關聯。
三體文明由於母星的毀滅，急需尋找新的家園。
結果，自己好死不死發送了地球座標。
引來了三體文明的艦隊，還有智子封鎖人類基礎科學。
目的只有一個，在他們到來之前。
保證人類文明不會超越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征服地球。
奴隸人類，像動物一樣圈養人類。
甚至覆滅人類。
這樣帶有侵略性的文明，是她葉文潔想要的嗎？！
不是！
她要的是改變人類，重塑地球。
而不是毀滅人類。
讓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成爲其他文明的殖民地。
特別是對於一個高等文明而言。
趕盡殺絕，纔是對一個文明最高的重視。
將威脅，徹徹底底掐死在搖籃裏。
這是想要的結果嗎？
不，絕對不是。
那一刻，葉文潔道德信仰徹底崩潰。
彷彿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一時間，失魂落魄。
愧疚、後悔……不斷如浪潮般涌上心頭。
試圖讓羅輯領悟宇宙黑森林法則，結果自己成了那個小丑。
是啊，真實的宇宙就是這麼黑。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
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於林間。
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必須小心，因爲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
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
不管對方是什麼東西，能不能打得過。
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
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
就是永恆的威脅。
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將很快被消滅。
這就是宇宙文明的圖景。
對費米悖論，完美無缺的解釋。
此刻的葉文潔，已然失去了追尋道德的資格。
同時，確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爲。
只會葬送道德。
……
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葉文潔。
楚子航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從道德層次，擊垮葉文潔。
推翻其對道德本身的崇拜，纔是最好的選擇。
讓她明白，弱小的蟲子，永遠不可能被人捧爲座上賓。
只會被人利用。
甚至狠狠地踩在腳下蹂躪、折磨。
直到失去價值。
結果只有一個：死。
螻蟻，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
在這個宇宙黑森林中。
讓人看得起，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惜……
葉文潔迷途知返，晚了。
不知過了多久。
葉文潔從沉默中擡起頭，說道：“在臨死前，我可以再看看紅岸基地的落日嗎？”
“可以。”
楚子航聳了聳肩，沒意見。
雖然不能留一條命，這一點要求還是可以滿足。
“謝謝。”
葉文潔道了一聲謝，便垂眸不語。
楚子航看了眼，搖了搖頭轉身走向門口。
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看向葉文潔道：“對於你之前的那一番話，我可以明確告訴你。”
“如果你的所作所爲，註定不會有結果，註定只會帶來更多的災難和苦痛。
“那你葉文潔又談何“殉道者”，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臆想罷了。”
“你所追求的東西，只是在葬送道德。”
話音一落。
也不給葉文潔反駁的機會，楚子航拉開審訊室的門把手。
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而葉文潔聽到這麼一番話，身軀微微一震。
其心中唯一一絲道德。
徹底被楚子航臨走前的一番話擊垮。
心如死灰。
此時，隔壁觀察室。
安德明、王天明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三體文明入侵地球的畫面。
他們也看到了。
在高等文明面前，他們感受到了深深地無力感。
不過哪怕如此。
人類依舊爲此尋找生機。
因爲……
蟲子，從來就沒有被真正地戰勝過。
直到觀察室的門再次被打開，兩人才回過神來。
“安處，方纔審訊室的楚先生讓我轉告你一句，請你完成葉文潔最後要求。
“她已有死志不必要阻止，給予葉文潔最後的體面。”
“還有羅輯，他帶走了。”
“好，我知道了。”安德明擺了擺手，打發工作人員離開。
“那人是誰？”王天明湊上來，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
安德明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我也想知道。”
“哈，好吧。”
王天明尷尬的笑了笑。
不過對方來自上面，他自然也不會深究。
有時該問的就問，不敢問。
最好選擇閉嘴，否則惹火上身。
特別是對方展現的全息投影技術，仿若身臨其境一般。
這樣的科技，太超前了。
絕對屬於機密。
……
另一邊。
楚子航出了葉文潔這裏，就去了對面審訊室。
羅輯，關在那裏。
相比束縛的葉文潔，羅輯的待遇要好的多。
坐着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茶香四溢！
仿若春雨過後，空氣中那種淡淡的清香。
只有上好的茶葉，才能泡出這般氣息。
不過羅輯並沒有喝，皺着眉頭來回在審訊室走動着……
時而嘆氣，時而憤懣。
神情之中還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
事實上。
從葉文潔的被抓，特別是聽到其罪狀開始。
羅輯就得心情，可謂是跟過山車一樣。
他不敢相信，葉文潔葉教授居然是這樣的人。
甚至自己將葉文潔。
當成了自己的精神導師，長輩來看待。
可聯繫到之前葉教授。
讓自己突然改專業，去研究宇宙社會學。
將其又說的頭頭是道，顯然是研究了許久。
這又讓羅輯不得不相信。
不過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葉文潔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楊冬爲何突然自殺，難道是葉教授間接性導致的？！
還有最近那些科學家，頻繁出事。
竟是葉教授創建的eto組織，配合外星文明做出了的。
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爲什麼？！
羅輯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拿全人類的安危。
來滿足自己的私慾和野心嗎？！
現在的羅輯，腦子各種思緒交織着……
如同漿糊一樣。
就在這時。
咔嚓！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接着一陣腳步聲走了進來。
羅輯一愣，循聲望去……
頓時，就看到一身休閒裝，卻氣質非凡的楚子航。
穿着簡單，卻是給人一種高貴無比的感覺。
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楚子航笑盈盈的看向盯着自己的羅輯，問道：“你就是羅輯？”
“您是？”羅輯疑惑道。
“自我介紹一下，楚子航。”
說完，楚子航向其伸出手示好。
“您好，我是羅輯。”
羅輯回過神，與之握了握手。
“走吧，離開這。”
楚子航讓出門口，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惑，不如邊走邊說。”
“謝謝。”
羅輯沒有任何猶豫，道了一聲謝。
自顧自的，就走了出去。
當看到門口的維克托，他目光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