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與羅輯並排走在一起。
維克托則是像一個忠誠的管家，跟在兩人的身後亦步亦趨。
三人之間，沉默不語。
似乎保持着一種默契。
只聽見清脆的腳步聲，噠噠噠的迴盪在彷彿看不到盡頭的走廊上。
轉了一個彎後，來到電梯前。
三人站定，等着電梯。
這時，楚子航纔開口說道：“是不是很想不明白，葉文潔爲何要選擇背叛人類？”
羅輯聞言，點了點頭道：“的確，葉教授那麼好的人。”
“我還是不太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個世界，甚至宇宙。”
“最複雜，最看不透的就是人類的人性。”
“它很複雜，也可以進行完美的僞裝。”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平常看上去老實的人，實際上卻是殺人犯。”
楚子航扭過頭看了眼羅輯，輕笑道：“你說，對嗎？”
羅輯聞言眉頭一皺，很想說點什麼。
可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不得不承認，楚子航說的沒錯。
人性很複雜，也可以僞裝。
實際上，不僅僅是人。
這世上絕大多數東西都是如此，就像沼澤一樣，在照片裏也很美啊。
但是進去了你就知道。
什麼蟲子、蚊子、鱷魚、寄生蟲……
不能走近，走近了看到了細節。
就原形畢露了。
如同原始森林裏的食人花。
看似美麗的外表下，實則隱藏着致命的危險。
人性這東西，經不起推敲。
明白這一點。
羅輯眉頭一鬆，嘆了一口氣道：“楚先生，你說的對。”
“或許是我並沒有深入瞭解吧，擁有比較片面的判斷。”
“本質這東西，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下子看透。”
楚子航聳了聳肩，說道：“人之常情，能理解。”
“但是我想不明白，葉教授爲何要這樣做？”羅輯不明白的說道。
“因爲她一生，就是一個悲劇。”
說完這句話。
楚子航便將葉文潔的有關事情，向羅輯娓娓道來。
聽着聽着……
羅輯的神情，就顯得有些複雜。
最後，聽完。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葉文潔將自己的悲劇，怪罪在了全體人類身上。
世間萬物，本就不完美。
更何況，擁有七情六慾的人類呢？
那段歲月，只不過是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
沒有人，生來偉大。
也沒有人，生下來就是道德敗壞。
他記得聖經中，就有這麼一個故事。
一天，衆人抓到一個紅塵女。
將其押到耶穌面前，紛紛要求用石頭砸死自甘墮落的紅塵女。
耶穌環顧了一眼衆人，用手指向那個紅塵女問道：“你們之中如果誰認爲自己是無罪的，就拿起石頭砸死她。”
衆人面面相覷。
默默放下手裏的石頭，一個個散去。
所以葉文潔自詡這一切，都是爲了拯救人類道德，
那她爲了殺知情人雷志成，連同自己丈夫楊衛寧都一起殺了。
看着自己女兒楊冬自殺身亡。
創建的eto組織，幫助外星文明擊殺的那些科學家。
這一切的的所作所爲。
真的能拯救人類道德嗎？！
不能！
葉文潔，已經失去了追尋道德的資格。
一個用自己的一生證明，道德究竟有什麼價值的“葉文潔”。
如果說，當年發生的一切。
讓葉文潔的人生，變成了一場悲劇，
那麼……
葉文潔就用後來自己的所作所爲，將自己的人生。
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場極具諷刺意味的地獄笑話。
羅輯在這一刻，對葉文潔的好感。
蕩然無存！
這樣雙標的人。
不配成爲自己的精神導師。
叮！
電梯打開。
楚子航停下腳步，看了眼恍然大悟的羅輯，說道：“葉文潔的事，告一段落吧。”
“不如，來談談人類的未來。”
“三體文明如此強大，人類還有未來嗎？”羅輯苦笑一聲，說道。
“有，爲何沒有。”
楚子航呵呵一笑，說道：“有你羅輯在，人類就有未來。”
相當於代理人。
他更看重羅輯，章北海其次。
所以華國是代理人，但征服三體世界後。
真正的執劍人，還得是羅輯。
爲了實現目標，雖千萬人吾往矣。
於滾滾洪流中，逆勢而上。
他對着一面白牆，枯坐幾十年。
孤身一人，卻手執逆轉命運的劍柄。
生死懸於一念之間。
從玩世不恭到超然物外，是物質享受的死亡和精神享受的新生。
從地球文明的守護人，到人類最後的守墓人。
羅輯，對得起執劍人的責任。
這位置，非他莫屬！
“我？別逗你了。”
羅輯擺了擺手，認爲楚子航在拿自己開玩笑。
“我就凡人一個，爲了生活奔波已經不容易了。”
哪裏有什麼閒情逸致，去當拯救世界的英雄。
“這些事，還是交給其他人去做吧。”
“我，混喫等死就行。”
聽到羅輯這麼意志消沉的一番話。
楚子航倒沒有任何看不起，因爲他知道這件事羅輯的本質。
他真的不在意嗎？！
嘴上，說說罷了。
“不急着否定，帶你去一個地方再下決定如何？”楚子航開口道。
羅輯疑惑道：“去哪？”
“跟我走就行。”
楚子航賣了一個關子，走下臺階。
……
在楚子航帶着羅輯，離開後不久。
葉文潔被安全局行動一處負責人安德明親自押上一架直升機，前往紅岸基地遺址。
得知三體文明的真相後。
葉文潔一路上極爲沉默，很少說話。
三個小時後。
雷達峯，峯頂。
從峯頂上，極目向遠方望去……
大片的雲海在陽光下，如同覆蓋了一層層金箔。
那起伏的形狀。
仿若置身於一個童話世界。
雲朵一層層疊加，一片片繚繞，像是一幅神奇的畫卷。
遠處的山峯，隱現在雲霧中，彷彿是仙境中的山峯一般。
而在腳下，雲層翻滾，搖曳着……
讓人感到無限遐想。
微風拂過，雲海也隨之動盪，像是一羣踏着輕舞步的仙女在跳舞。
這一刻，讓人不由感到自己置身於一個神祕的世界，被雲海所包圍。
彷彿隨時都會被它吞噬。
“這地方，不錯。”
安德明不得不點個贊，這裏的風景並不比任何名山大川差多少。
難怪，當年紅岸基地設在這裏。
選址人，有眼光。
然而，如此美如畫的雲頂風光。
在葉文潔眼裏面，卻是另一幅景象。
在遠方的天際。
正在雲海中下沉的夕陽，彷彿被融化了。
太陽的血，在雲海和天空中瀰漫開來……
映現出，一大片壯麗的血紅。
葉文潔喃喃道：“這是人類的落日……”
“什麼？”
安德明聞言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葉文潔並沒有解釋什麼。
忽然，張開手一躍而下。
安德明反應過來時，一切都晚了。
眨眼間，葉文潔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雲海。
雷達峯海拔2000多米。
從山頂跳下去，幾乎是粉身碎骨。
一名安全局特勤人員，探頭看了眼萬丈深淵，嚥了咽口水。
“安處，這……要派人尋找嗎？”
安德明聞言，收起目光，語氣平淡道：“走吧，或許這就是她的歸宿。”
“好吧。”
那名特勤人員點了點頭，再次看了眼茫茫雲海。
方纔，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