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嶺南打工那些年 >第341章 天意如此
    當天晚飯後,我的幾個鄰居來我家裏閒聊時,從隔壁的李伯嘴裏傳出了村書記與覃村長髮生爭執的消息。

    “今天下午,我從鎮上回來路過村部的時候,老遠就看見村部門口圍了不少人,我靠近後一問,說是書記和村長在辦公室裏爲了彪兒的事吵架,好像還動了手,書記的臉上被村長潑了茶水,還把書記摁在了地上;好在茶水的溫度不高,否則,書記的臉就花裏胡哨了!狗日的!真下的手!”

    爲彪兒的事,不就是爲了我的事麼?

    “後來呢?”

    “我看見書記氣得差點連一口氣都接不過來,騎着摩托車就走了!臉上、衣領子上溼漉漉的,頭髮上還有茶葉!村長在辦公室門口指着書記直罵‘你算個卵吶!老子早就不想幹了,而今是連鬼都不怕!你莫在老子面前瞎雞巴狗叫,管他哪個,要撞我的槍口就是找死!日你們的老孃不好!’;最後,還轉身一腳把辦公桌的腿踢斷了一根!”

    “覃村長當過武警,看來還是有幾把刷子!”

    “肯定啦!要不這些年他搞得到那麼多錢吶?!還記得嗎?那年彪兒搶到砂卵場後,鎮裏的幾個‘牛打鬼’想插進來,還和彪兒一夥在江堤上架起了陣勢,鐵棍、殺豬尖都用上了;覃村長得信後趕過去,三拳兩腿就把對方給鎮住了,還一腳把領頭的老大蹬下了江堤,差點滾到了河裏!”

    “是聽說過!覃村長的肩膀上好像還捱了一刀呢!”

    “那次,彪兒好像也受了傷吧!亂刀亂棍的,又是打羣架,場面還是蠻激烈的!”

    “而今這幫‘牛打鬼’哈,到外面又沒卵用,混不了幾天就跑回來,一個個只是在自己家門口講豪橫,動不動就是成羣打夥、拖刀弄棍地欺負老實人!政府又沒人管!”

    “而今這社會,只要是腦袋上戴了一頂小官帽的人都在想千方設地法搞錢,挖空心思地把自己的心窩填滿,還有幾個管事哦?!前段時間,我小兒子去鎮裏開一張證明,連續跑了5趟,好不容易找到人以後,結果又幾個部門你推我,我推他;最後,硬是請村書記出面邀請他們喝了餐酒才蓋下章來!狗日的!都是佔着茅坑不拉屎的鬼人!”

    大家都叼着煙,節奏零亂地翹着二郎腿,接着李伯的話尾言來語去,就像是東北的皮影戲,牢騷中拉扯出地方參政者們的芸芸衆生。

    我一邊聽着鄰居們的嘮叨與閒扯,心裏一邊在滴血!

    此次,村書記完全是爲了我的事受了覃村長的欺辱,這個人情我一定要還給他!

    我上樓後試撥了村書記的手機,但已關機;我沒有再多想,急匆匆地駕車直奔書記家而去。

    村書記的家離我家不到2公里,幾分鐘就到了;他有一雙兒女,兒子被他找關係招工進了縣棉紡廠,找了同廠的兒媳婦;工廠破產重組後夫妻倆一起去了中山打工,把一個孩子留在了家交由書記倆老照管;女兒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就去了中山進了一家日資廠做QC;聽書記說,女兒找了一個衡陽的男朋友,是同廠的一個部門課長,去年春節時還帶回來見了父母。

    衡陽也是同省,離我老家有幾百公里;雖然男方的條件不錯,是大學畢業生,年紀輕輕就在日資企業坐上了課長的職位,肯定是有幾把刷子;但書記二老起初堅決不同意女兒嫁的太遠,等把年一過,女兒就帶着男朋友于正月初二一大早就要去趕老家跑中山的長途臥鋪車;二老見狀便知事情已經到了生米成熟飯的地步,只好把哭臉換成了笑臉!

    聽說今年的春節,村書記的剛烈女兒會回來結婚,二老早已開始張羅。

    我是有過不被女朋友的家長待見的心得體會,與書記準姑爺的內心感受相似度幾乎沒有餘角!

    國門的開啓,不僅打破了神州大地幾十年的寧靜,也唱響了“外地媳婦本地郎”的遍地讚歌;也讓廣東電視臺的導演將這首讚歌連續演繹了400多集!直到飾演康家老大的演員因胃癌病逝才劇終!

    我同村的一個妹子,去東莞打工後,硬是嫁到了在教學版的《中國地圖》上用30CM長的尺子都還不夠丈量的黑龍江佳木斯;出嫁那天,父母跟隨女兒女婿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外加一天的汽車才暈悠悠地趕到中國版圖上的“雞頭”;回來後,夫婦倆發誓今生今世不會再踏東北一步,就當是沒有生養這個女兒!

    愛情的力量啊!

    無敵!

    我趕到書記家的時候,就見他一個人坐在堂屋裏烤火,一根悶煙吸得菸頭上的火光直閃。

    手機關機;口吐濃煙;看來書記心裏憋的氣恐怕今夜都難消!

    “書記!您今天爲了我的事受了不小的氣!這件事,就不用您再操心了,我自己來處理吧!村長是如何對待的您,我會加倍地幫您討回來!”

    “輝輝!你可千萬別由着性子來!一定要沉住氣!我跟覃村長相交了多年,他是個怎樣的德行我比村裏的哪個都清楚,他現在是想哭卻找不到變臉的事由;你在外面經歷多,見識廣,而且,你爸私底下經常跟我聊起你在外面這些年的事,我也知道覃村長不是你的對手,但這點小事還夠不着你來出手點燈;他跳的越高,摔的就會越慘!我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做基層工作,挨氣很正常!”

    “書記!我清楚您的顧忌,但覃村長今天對您動手確實是豬狗不如!而且目的也太明顯了!既然他是在逼我,我也就不能做縮頭烏龜吧,正好也替我找到了直面他的理由;這口氣我一定要幫您出,否則,我在家裏是很難呆下去的!”

    “輝輝!你出去的時間長,又剛回來不久,對覃村長的一些破事你還不是很瞭解;他之所以能混到現在,不僅在鎮裏有背景,而且自己私底下與鎮裏的一些‘牛打鬼’交往密切;我也知道覃村長這幫人在你眼裏不算什麼,你若是直接跟他翻臉,恐怕對你今後的工作和生活都很不利,忍一時,風平浪靜!政府處理事情的手段很簡單:遇事可以放任,但一旦過了界,新老賬就會一起算的!”

    我聽得出書記是話中有話!

    只是到後來我才知道村書記捱了覃村長的欺辱之後,當即就前往鎮裏找了鎮長去訴苦;他的話中之話或許也是鎮長的本意。

    但覃村長的下三濫手段已經徹底激起了我的鬥志,我不可能放任於他!前來找村書記,不僅是來探望和道謝,實際上也是在變相地暗示我要去找覃村長了!

    我是帶着一尊傷痕累累的軀體和殘缺的心迴歸的,原本是想回老家後正如我爸所期望的那樣安安心心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殊不知又再一次和老家的地老虎糾纏在了一起;這種帶有濃郁地方政治色彩的糾纏遠比外面的江湖打鬥要傷神的多:即便是痛下狠手,然後遠走高飛,但我的父母還健在,對方一定會上門來找他們泄恨;真的是應驗了那句老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