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嶺南打工那些年 >第364章 珍珠湖裏的夢魘
    農曆七月,驕陽似火。

    連續兩個多月的珍珠胚胎植入,3個百畝珍珠養殖池已成雛形;放眼望去,一條條用鐵絲吊着的網籃置於離湖底半米的水中,加上是魚、蚌套養,場面很是壯觀。

    那時候,在老家,隨着珍珠養殖產業的不斷擴大,出現了一支支胚胎植入技術嫺熟、動作麻利的專業隊伍;有夫妻搭檔,姐妹搭檔,姑嫂搭檔,住在臨時在湖邊搭建的簡易工棚裏,自己帶着煤油爐做飯喫,很能喫苦;因是實行的計件工錢,老闆不包喫,,衆口難調,只包住;最初的工價是7毛錢,進入2000年以後,每個植入幼蚌的工價達到了1元左右;加之又是季節活,所以,他們除了喫飯、睡覺,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撲在了作業線上;眼下的工價已經到了2塊錢。

    他們的作業臺與廣東一些電子廠的成品組裝生產線的檯面很相似,並列兩排日光燈掛在擡頭不遠的位置;一把水果刀,一個巴掌大的玻璃板,一把鑷子,這就是他們的全部作業工具。

    珍珠胚胎植入是個細活,母蚌胎盤分切的尺寸都有較爲嚴格的規定,一般都是0.5CM左右的正方形小塊;女工在玻璃板上就像醫生一樣分切後用鑷子將胚胎植入到三角形幼蚌的體內,一般都是植入4小塊;三年後,便長成了黃豆大小的珍珠;至於長成做項鍊的珠子,至少要7到8年。

    最初的1到3年,是幼蚌的生長期,也是體內植入珍珠胚胎的成型期;就像是人類的嬰兒從掙脫母體到3歲這段時期,對營養和環境的要求都很高,經不起太大的磕磕碰碰。

    幼蚌雖需要肥水,但對水中酸鹼濃度也有要求,也就是環保部門常提的PH值;環保部門規定我們的飲用水的PH值在6.5-8.5,最佳爲7.5;7爲中性,低於7爲酸性,高於7屬於鹼性。珍珠湖水的PH值與人類的飲用水要求相似。

    一般來說,80-120個成年蚌可以育成500g無核珍珠。

    一天上午,負責看護的我爸打電話給我,說是三個湖裏的魚都開始大面積浮頭,還出現了翻肚和魚側着身子在水面上打圈的現象,雖然從凌晨4點都打開了增氧機,但還是沒有效果。

    在確定承包後,我就在周邊和外鄉鎮漁場收購了5萬多斤沒有達到魚販收購規格的成魚;我雖還不是很懂,但小時候的暑假,經常都會在七星漳周邊的主要灌渠撿到一些人用名叫“毒殺酚”的農藥毒的魚,也就知道魚打圈,是有八九是農藥毒暈了頭。

    “毒殺酚”主要是用於消殺血吸蟲釘螺,對人、畜的身體危害不大;50、60年代出生的人都應該還記得偉人在1958年爲表揚江西鄱陽湖流域消滅血吸蟲的消息後寫下的一首詞《送瘟神》,後來,還被教育部編入了中學語文課本;“一定要消滅血吸蟲病”的口號伴隨“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標語在中國五大淡水湖流域的農家外牆上保留了好多年!

    國家在縣級都建有血防醫院,也是國家唯一的沒有身份與貴賤之分的免費治療定點醫院!同時,也是單位一些感染血吸蟲病人的帶薪療養院!

    因爲,血吸蟲是通過人的皮膚毛孔進入到血管,起初沒有任何的身體反應,發展到中期後人的明顯感覺就是四肢無力,但食慾猛增,而且是下餐不等上餐,最後引起肝部腫大;到晚期就形成了肝腹水;而藥物的針對性很強,所以,在服藥前,必須治療好身體內的其它雜病。

    那些年,國家的醫術水平並不是很高超,但藥物的效果遠比現在的強,只要不是絕症,都可以在一個小小的縣級血防醫院治好;哪像現在,一個普通的感冒都要讓你藥喫飽,水掉夠!去縣甲級醫院看病,門診醫生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住院治療7天的牀位,哪怕是在住院部的走廊!

    爲啥?

    買了醫保唄!

    在出院的結算單上,會有一長溜你根本看不懂的收費項目,而且總金額5000、6000,雖然這些金額數與你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但按照醫保報銷的比例一算,實際付費也要上千!

    差額怎麼辦?

    醫保基金墊付唄!

    醫保基金一年只管一年;來年,全國人民又繼續交!而且,標準逐年還在漲!不花掉,就要上交國家財政!

    這就是醫療體系的利益鏈!

    自從我買了新農合醫保後,醫院沒有進過一回;到期不交,上邊的電話會直追到你的夢裏來!

    在其他的流域我不知道,但像這種毒魚的方法,在洞庭湖流域普遍存在;進入到80年代中後期,中國基本上消滅了血吸蟲病後,這種藥也就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那時候,洞庭湖裏的魚真的多,只要電排站一開水閘,大大小小的魚蝦就會順流而入,溝渠田間,只要有水流經的地方,就會有魚在你面前炫耀!

    並不是人不怕毒,只是那個時候一年到頭難聞幾回魚腥味,只要喫不死人,管它呢!

    “輝輝!這湖裏的水是不是有毒呢?都這個點了,魚還沒有下沉,還有魚翻肚、打圈,不正常啊!”

    “爸!抽水機開了嗎?”

    “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沒有停!”

    “昨天早上有沒有這現象?”

    “沒有!三個魚池都很正常!”

    “我馬上過來看看!”

    我是什麼都不懂,叫上了幫別人養過幾年魚的一個本家堂叔,急急忙忙趕到了七星漳。

    “輝輝!趕緊停抽水機!這溝裏的進水有毒!”堂叔是有經驗的人,一看水面上已經翻了不少的魚,臉色很是凝重。

    “有毒?”我大吃了一驚,緊張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死魚是小事,關鍵的還是水裏的蚌苗啊!

    魚,投入了20多萬,蚌苗投入了將近80萬!還有一些基礎設施,總共已投入了110萬!

    “對!沒錯!現在浮起來的就有這麼多,已經死了沉下去的還不知有多少呢!”堂叔肯定道。

    我爸又叫來3個看湖的幫手,用船紛紛打撈還沒有下沉的死魚;這一撈,就有好幾千斤!

    “輝輝!你馬上給電排站打電話,請求他們開閘進水;然後,放魚池裏的水,一邊進,一邊出,趕緊換水!”

    緊急處置完畢,我就打電話給對河養殖場的老闆,諮詢死魚的原因以及對蚌苗的影響程度;他聽完我的有關現場的通報後也是斷定水源有毒,而且對蚌苗有一定的影響,但要等到半個月以後將蚌籠提起來查看才能知道影響有多大!

    此時,農村“雙搶”(搶收早稻、趕在“立秋“前搶插晚稻)早已結束,農田裏的秧苗開始活兜,但離用農藥殺蟲還早。

    “輝輝!會不會有人故意在上游水源裏投農藥啊?魚池裏這麼深的水,不是一、兩瓶藥能搞翻的!”堂叔提示道。

    放眼望去,七星漳中、上游的農田有上千畝,溝渠縱橫;又剛過搶、插期,溝渠裏的儲水充足,真要是有人惡意投毒,地點又該從哪裏查起啊!

    雖然有專門的進水渠道,但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也就沒有關閉旁系的水源;因爲,稻田裏的農藥是經過了上百倍水稀釋過的,農戶也不會是邊施藥邊放水。

    爲了穩妥起見,我還是報了派出所;派出所一行人立馬趕了過來,在炎炎烈日裏查了幾個小時,毫無頭緒,最後建議我取水樣去環保部門化驗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頭班渡輪去了縣環保部門,化驗的結果確實是水裏有農藥成分,但具體是何種農藥不知。

    而從魚池裏撈起來的魚已近萬斤,拖死魚的小四輪柴油車都跑了幾個來回!

    魚,已經損失了幾萬,還有要等到半個月才能知情的蚌苗啊!

    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有做過虧本的買賣!

    這一棒,比當年被刀砍還嚴重!

    好無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