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晴空萬里，春風和暢。
在萬千學子的期待下，青牛城開啓縣試。
“不要緊張！”
看着一臉亢奮的林財，楊勝抿一口清茶，慢悠悠地說：“你還年輕，大不了從頭再來！”
“楊叔，你這話說得……我似乎已經落榜了？”後者聞言，頓時無語。
“哈哈哈！”
這異常熟悉的吐槽話語，讓楊勝忍不住哈哈大笑。
“唉~”
對此，林財無奈聳聳肩，說：“林叔，我先去了！”
“去吧！若是上榜，我出錢一起去醉香樓大飽口福！”
“楊叔，您就提前把錢準備好吧！”
……
沒過兩天，結果出來，林財成功上榜。
當天夜裏，楊勝便去城內最貴的酒樓訂了一大桌菜，讓後者喫個夠。
晝夜交替，一天天過去。
很快就到了四月，府試召開的日子。
“楊叔，即日起，我林某人便是童生！”臨走前，林財兩手叉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是是是！”
楊勝見此瞪他一眼，板着臉直言：“若是沒考上，老子讓你屁股分家！”
“……”
幾天後。
“楊叔，請您輕點！”耷拉着臉回到店鋪的林財，一臉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落榜了？”
“……”他緊緊低着頭，沉默不語。
“臭小子！你之前的自信呢？”楊勝見此，不禁露出和善的笑容。
當天，店鋪後院傳出一陣鬼哭狼嚎。
“小林子，有信心是好事，但你要明白，過度自信等於自負！”
“楊叔，我明白了！”
被楊勝教訓後，林財變得沉穩許多，學習也越發用功。
次年四月，他再次參加府試，併成功登榜！
“一路保重！”
“楊叔，您也要保重！”
然後在楊勝那老父親般的目送下，其人踏上前往郡城的道路。
同年八月，林財通過院試，成爲一名秀才。
然後是鄉試、會試。
與當初的楊勝一般，他最終止步於殿試，獲得一縣級官位。
……
這一日，一輛官家馬車緩緩駛進青牛城。
“見過林大人！”
等候在城門口的一大羣人見此，立馬齊齊上前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
迴應他們的，是一個膚色發黑的青年男子。
他表情沉穩，即便身披縣令袍服，也無法掩蓋其人那眉目間的書生氣息。
林財，時隔十年，他再次回到青牛城，以本縣縣令的身份。
“楊叔！我回來了！”
匆匆應付完一衆下屬的招待，林財直奔楊氏藥材鋪，神情激動大喊。
“小林子，恭喜你！”櫃檯後椅子上的楊勝聞聲擡頭，掃一眼他身上的官服，不禁笑容滿面。
“您？”
目光怔怔看着他，林財嘴巴微張，一時說不上話來。
此刻的楊勝白髮蒼蒼，臉上皺紋密佈，身形佝僂，渾身暮氣沉沉，彷彿行將就木，與他記憶中那個強壯身影絲毫不沾邊。
“怎麼？不認識楊叔我了？”對此，楊勝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黃稀疏的爛牙。
說着，他就要直起身，然而似乎因爲身體太過虛弱，沒能做到。
“唉~人老了，不中用咯！”癱在椅子上，楊勝喘着粗氣，表情有些無奈。
見得這一幕，林財眼眶瞬間紅了。
沒想到再次相見時，那個曾經能頂着寒風呼嘯陪自己上山採藥的楊叔變成這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他這副表情，楊勝眉頭一皺，十分不爽道：“老子還沒死，你哭什麼？”
林財：“……”
當天夜裏，藥材鋪後院。
“你小子不錯，有老夫當年的風範！”
聽他講完這十年來發生的種種，楊勝端起一碗熱騰騰的酒，仰天一口悶下。
“呵呵！楊叔您這話說得，畢竟您是我老師嘛~”林財笑呵呵道，同樣直接乾一杯。
“小林子！”
一陣歡聲笑語後，楊勝突然臉色一正，意味深長地說：“你出身卑微，如今卻披冠戴帽，享受供奉！楊叔我呀~別的不奢求，只希望你不要忘記初心！”
官位被罷後，他再也不能迴應孃親的遺囑，算得上心頭的一根刺，而若是讓眼前這個弟子去執行，至少能挽留不少遺憾。
聽聞此言，林財皺眉思索好一會，才神情嚴肅點點頭，沉聲道：“楊叔放心，別的地方我管不到，可在這青牛縣內，只要弟子還在位一日，平民老百姓必定有勞有得，患病有醫……”
“哈哈哈！好！”種種話語入耳，楊勝容顏大悅，只感覺眼前的弟子越看越順眼。
“林小子，老夫當初果真沒看錯人！”
……
五年後。
“楊叔！”
看着牀上氣息奄奄的老者，林財雙拳緊握，神色悲慼。
“小林子，生老病死，乃自然常理！你爲官多年，連這個都不懂？”老者見此，有氣無力瞪他一眼。
“楊叔！”後者聞言，面上悲意更甚，眼眶中有淚花閃爍。
“唉~”
老者不由輕嘆口氣，道：“傻孩子，別哭！都多大的人了，哭成這樣像什麼話？”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累了，停頓好一會，面上才露出親切和藹的笑容，艱難直言：“小林子，你是楊叔心中永遠的驕傲！”
如今的青牛城內，百姓和諧，不見乞丐，夜不閉戶，來往商旅不斷，酒樓夜夜滿座，繁榮程度超過兩國交戰之前最鼎盛時期，遠近聞名！
這是他理想中的盛世場景。
死而無憾！
語罷，老者雙眼緊閉，沉沉睡去。
察覺到他那微弱而平穩的呼吸，林財抹乾淚痕，悄悄離開房屋。
屋內一片寧靜，唯有老者那淡不可聞的呼吸聲。
夜幕悄悄降臨。
咻！
老者突然睜開雙眸，泛起兩道紫色神光。
只見他揚起上半身，表情迷茫，喃喃低語：“寄託……心靈……意志……”
此生的一幕幕，如同幻燈片一般，在楊勝腦海中閃過。
不知過去多久，他兩眼漸漸明亮，富有色彩。
“凡人因爲某種信念而活，修士同樣如此！”
“若是信念不存，沒有心靈寄託之地，無論凡人修士，等同於行屍走肉！”
“信念源於精神，支配肉身，又互補肉身，兩者合爲精元，難分難離，因此肉毀神傷！”
“可吾輩修士，逆天改命，豈可被區區一具皮囊輕易束縛？”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悟油然而生，楊勝雙眸越發璀璨，紫威浩蕩，體內的紫色元嬰不斷成長，眨眼間便從巴掌嬰兒變爲一個英俊少年，並急速升上高空。
置身於白雲朵朵中，望着已然徹底元神化的自己，楊勝不禁仰天暢快大笑，曰：
“轉瞬出竅千萬裏，一念逍遙天地間！是爲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