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邊浮現一抹橘黃色,他們才離開。
“小圓,感覺如何?”
漫步在田野小道,楊勝笑着說。
後者直接伸出爪子,並將其中最短的一根指甲豎起,如同人類的大拇指,意思不言而喻。
“呵呵!”楊勝頓時忍俊不禁,說:“我們今天才逛半邊市街,明天繼續!”
“嗷嗚嗚嗚!”
小圓聞言,當即高高舉起爪子,大聲歡呼,恍若一個興奮的孩童。
“哈哈哈哈!”
下一刻,一陣爽朗笑聲響起,傳出好遠。
翌日,清晨。
楊勝揹負雙手,慢悠悠走下紅楓山頭,一隻胖成球的白毛狐狸緊緊跟在他身後。
一如昨日,他們一出現便頻繁引起路人注意。但一人一狐都習以爲常,旁若無人,在各大街上好喫好喝,悠然自得。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也是如此。
期間,楊勝偶爾會帶其前去聽戲,雖說後者不大感興趣。
半個月後,一人一狐的身影又出現在周邊城鎮,開始遊山玩水。
一年後,他們的足跡遍佈整個趙國,於是把目光放在周邊鄰國。
不知不覺間,又過去八年。
這一日,天幕蔚藍,一望無際。
紅楓山頭上。
枯樹下,楊勝坐在涼椅上,看着懷裏沉睡的白毛狐狸,默然不語。
早在半個月前,他便回到這裏。
只因小圓老了,已經無力在外折騰。
近些日,它喫得越來越少,睡覺越發頻繁,整日死氣沉沉,不見當年活潑。
“嗚嗚!”
不知過去多久,小圓眼皮一顫,甦醒過來。
它身子輕微挪動幾下,似乎這個姿勢更舒服,然後雙目緊閉,就要睡去。
“小圓!”
這個時候,楊勝突然開口。
後者聞聲又睜開雙目,投來詫異目光。
只見楊勝拿出一個玉瓶,輕聲細語地說:“服下這瓶精血,你有機會徹底蛻變,成爲妖獸靈獸行列!”
聽見這話,小圓眸子猛地亮起,泛起強烈渴望之色。
雖說跟隨楊勝僅僅幾年,它卻見識了太多,大概瞭解何爲妖獸靈獸!
見其如此,楊勝沒有立即交給它,而是眼皮下垂,聲音低沉道:“也有很大可能,你會遭受痛苦而去!”
小圓與當初的熊霸虎威等一衆精怪不同,它是純粹的野獸,即便被他點化開啓靈智,只是腦子更好用而已。
其體內所流淌的血液,與其餘凡間白狐無甚區別,若是用高階妖獸精血灌溉,類似給沒有靈根的凡人強行傳功,死亡風險極大!
這也是他遲遲沒有助其覺醒的緣由。
小圓理解他的意思,霎時沉默下來。
“嗷嗷!”
不過很快,它便重新擡起頭來,目光一片堅定。
若就此幹躺下去,不出一個月,它就會老死!
與其再苟活一個月,還不如拼一把。
小圓思緒很清楚。
“看來你已經下定決心!”
這讓楊勝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他內心同樣希望對方嘗試,畢竟這是一個機會!
只是其不願意的話,楊勝也不會逼迫,但肯定會留下遺憾。
心有決意,小圓也不墨跡,來到一旁涼蓆上,然後在楊勝的殷切注視下,它打開玉瓶,將其內精血全部吞進肚子……
看着被鮮血侵染的涼蓆上,那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楊勝神情有些恍惚。
不出意外,小圓覺醒失敗!
“嗚~”
就在他不知所措時,小圓突然在呻吟聲中擡起頭來,兩顆黑色眸子凝視着楊勝,大聲喊道:“楊叔!”
聽見這個稱呼,後者渾身一震,兩眼大大睜開,一抹驚喜浮現,卻又轉眼即逝。
他看得出來,小圓的生命之火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此時此刻,不過迴光返照。
至於對方爲何突然能開口說話,那肯定與那瓶精血有關。
但就目前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嗯!”與它四目相對,楊勝面上擠出一絲笑意。
“楊叔,抱我!”小圓伸出雙爪,聲音帶有濃濃的撒嬌。
“好!”
楊勝同樣伸出手,小心翼翼將其攬入懷中。
依偎在他胸膛,小圓渾身不自覺放鬆下來,一臉安心。
“你爲什麼會喊我楊叔?”楊勝忍不住問。
“當初你不是說過,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開口稱你一聲楊叔!”
此言入耳,楊勝一時怔住,這纔回想起,自己五年前隨口說出的話語……
“楊叔,多謝您當初救我一命!”這個時候,小圓又柔聲細語道。
楊勝回過神,表情有些苦澀,沉默不語。
“楊叔,你喜歡小圓麼?”它突然擡起毛茸茸的小腦袋,兩顆漆黑眸子緊緊盯着他。
後者想也不想,輕輕點頭。
“撒謊!”哪知道小圓氣鼓鼓地說。
“爲什麼會這麼想?”楊勝愣然。
“你並不喜歡我,而是喜歡某隻狐狸!早在多年前,我就感受到了!”它語氣十分肯定,直言:“我只是那隻未曾謀面的狐狸的替身!”
“我……”楊勝聞言,嘴脣動了動,下意識就要反駁,卻遲遲沒能開口。
“嗯哼!說不出話了吧?”見此,小圓不由翻個白眼。
楊勝無言。
確實,這幾年間,有很大程度上,他將對方當成小玉。
緊接着,小圓又重新將頭埋在他懷裏,柔聲細語道:“楊叔,想必那隻狐狸對你而言很重要,但無論發生什麼,都應該朝前看纔是!”
“還有,謝謝您,這些年來的陪伴!我很開心!”
語罷,它兩眼漸漸無力合上,很快就傳出微弱的呼吸聲,斷斷續續,直至徹底消失……
看着手上的屍體,楊勝神情恍惚。
他身爲洞虛修士,若是花點時間精力,能隨便讓一個擁有靈根之人暢通無阻修煉至元嬰。
可面對小圓這種普通野獸,卻束手無策!
“無論發生什麼,都應該朝前看纔是……”想起它剛纔的話語,楊勝喃喃自語,腦中不禁回憶,近些年來,自己一直在遊山玩水,好不樂乎,整日嘻嘻哈哈。
然而,自己真正有感到愉悅?
“原來,我一直在逃避,無法直視深埋內心的孤寂……”沉默良久,他恍然大悟,感慨之餘,又不禁自嘲:
“身爲洞虛修士,活了上萬載,如今卻被一隻十歲狐狸點醒!”
話語間,楊勝意識沉入體內洞天時間。
他敞開元神之力,覆蓋整個洞天。
此時此刻,冥冥之中那一抹陰影晦澀之感已然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