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來了,要麼意味着有犯罪嫌疑人,要麼就是各種糾紛。
如果是前者——
醫生和護士也是人,情理上肯定不太願意救治那些窮兇極惡的傢伙。
但不論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還是法律意義上講,
當對方躺在病牀上時,他的一切身份都會消失,只剩下一個“病人”的標籤。
醫生自然要忽視除疾病之外的一切因素,全力救治。
後者的話,經歷了梁勇銳的惡性醫鬧,醫務人員如今對各種糾紛都極其敏感。
總之——
警察來了,意味着急診又有一陣忙的了。
許秋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對主治醫師說道:“阿司匹林這類抗血小板藥物不能用。”
主治醫有些納悶。
於是,許秋扒開了男病人的襯衣。
只見對方身上有心腔穿刺留下的痕跡,此時這個創口正在汩汩地流血。
許秋問旁邊的家屬道:“病人近期做過手術?”
家屬這纔想起來,趕緊說道:“對對,做過射什麼融,好像是叫這個來着。”
許秋:“他有心臟疾病?”
“對,房顫。”
“做過射頻消融。”
許秋把家屬的話補充完整了。
住院醫的臉色猛地一變,後背一下子就出了一層汗。
他的判斷是心梗。
因此建議趕緊開通靜脈通道,防止心源性休克。
同時用抗血小板藥物——這是心梗的搶救藥。
然而……
對於一個剛做完射頻消融手術的病人來說,如果用抗血小板藥物,他體內的出血會加劇!
心包出血積液,那可比心梗還要兇險!
許秋沒時間責備住院醫,
聽診了心臟後,沒有發現心包摩擦音,於是道:“去拉個心電圖,然後急血查心肌酶、肌鈣蛋白,有結果了立刻回報給我。”
說罷,許秋走向門口的警察。
急診科這邊太忙,王平、何海等主任都上手術去了。
當下能處理大事的,也只剩下他。
劉素素等人回頭看了眼許秋,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許多。
“許醫生的背影,真的好令人安心!”
“是啊是啊,幸好有他在……”
“真的有主任的風範了,可是他明明纔是住院醫誒!”
主治醫也是回頭看了眼,
目光中帶着感激。
若非許秋,這一次他最少也得丟工作!
……
一行人趕往搶救室的同時。
許秋也淡定地走向門口。
此時,兩名警察正皺着眉,其中一個抱怨道:“怎麼又是這家醫院,這些日子天天出警。好像已經有一個同事也來了急診科。”
許秋聽了,心裏有點疑惑。
急診科已經有一個警察了?
他這些天一直忙論文,要麼就待在手術室,或者在其他科室會診,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不過,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兩警察要幹什麼。
許秋瞥了一眼,把門口的情況看了個大概。
警察後邊有一家三口。
母親歇斯底里,指着父子兩罵。
一會兒說兒子屁事多,就是不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轉頭又罵丈夫沒出息、工資只有一萬出頭,還慣着兒子。
等許秋走近後,這位母親的矛頭突然調轉。
她指着許秋的鼻子罵道:“我兒子沒病,不需要治!你趕緊滾,不要耽誤我兒子高考!”
還不等許秋說話,兩名警察一個擋住了母親,一個走來向許秋說明情況。
說完,他又把許秋拖到一邊,簡單說了下情況:
這幾個月,小孩一直有各種不舒服。
反覆咳嗽、嘔吐,還經常腹瀉。
學校那邊多次和父母溝通,但都被母親以“高考爲重”拒絕就醫。
小孩只能在校醫院拿點藥。
這一次,小孩實在是吐得兇,而且四肢抽搐,暈倒在了教室。
母親趕來後,小孩已經清醒了。
她覺得孩子沒問題,便再次拒絕送去醫院。
學校這邊怕了,擔心學生出人命後,被這種偏執的家長訛詐,於是報了警。
最後,兩名警察出動,才把小孩送來這邊。
……
砰!
就在這時,小孩再度發生暈倒。
父親和兩個警察都急了。
但,母親一直擋着急診科的門口,不允許他們進去。
許秋見狀,只能繞開小孩母親,到院外檢查。
母親憤怒不已,要不是有警察和父親拉着,她已經踢在許秋身上了。
幾個護士聽到動靜都跑了過來,趕緊把許秋護在了身前。
這邊,許秋也快速做了個檢查。
只是暈倒而已。
沒有發生休克就行。
他又簡單地評估了病人的全身情況。
臉色蒼白,神態疲乏,四肢的肌力很弱。
此外,
病人皮膚上有幾個瘀斑。
摸額頭,有點低燒。
摸淋巴結,耳後、鎖骨下、腋窩等地方的淋巴結都有腫大。
扒開嘴巴,牙齦紅腫,口腔內還有不少口腔潰瘍。
應該有比較嚴重的感染。
要不是這會兒在外邊,許秋都想檢查一下對方有沒有肛周炎。
“先擡去觀察室。”許秋風度翩翩地說道。
這種病人,別說搶救室了,連處置室就進不了。
送去觀察室的途中,母親還在抗議。
到後邊她發現硬的行不通,開始撒潑打滾。
一個護士過去問,說道:“等你兒子的病好了,他才更有精力學習呀。”
“一個男人,連幾個病都扛不住,還有什麼用?”母親的怒火又燒了起來,罵道。
護士趕緊逃開了。
她呼哧呼哧跑到許秋旁邊,看了會兒許秋的側臉,受傷的心靈纔得到安慰。
“抽個血。”許秋道。
小護士點頭:“嗯吶。”
等待血常規的過程中,護士順便給測了個體溫。
38.3度。
不一會兒,高中男生醒了過來。
許秋戴好手套,道:“醒了?做幾個檢查。”
他按了按男生的胸骨。
對方立刻痛苦地叫了一聲。
跟尖叫雞似的。
“經常流鼻血?”許秋問道。
對方鼻孔又紅又大,還有點腫。
這情況,一般是經常有東西插在裏邊。
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就松大了。
比如紙巾。
男生的話證實了猜想:“對,堵着鼻子都沒什麼用。”
許秋又問:“其他地方有出血嗎?”
“早上刷牙的時候,牙刷上面也經常有血。”
許秋點點頭。
這時,男生撐着牀沿想要坐起來,他焦慮地道:“醫生,你快點把我治好吧,我得趕緊回學校,我媽她太擔心我了。”
但剛坐起,他突然叫了一聲,然後罵罵咧咧起來。
他的下一句話,
讓剛趕回來的護士喫驚地瞪大了眼睛,臉上也多了一絲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