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芬？”何海有點喫驚。
趁着其他醫生去跟家屬解釋病情、要求籤同意書的空當，
何海有些詫異地道：“這麼着急止痛？”
“不只是止痛。”
“哦？還有什麼說道……你的意思是，炎症性疼痛？”
何海到底也是個副主任。
兩句話的功夫，他立刻就領會了許秋的意圖。
用布洛芬，止痛是其次。
更關鍵的是，它對炎症性疼痛的效果非常好。
心梗屬於器質性病變，其發病機制是冠脈血管痙攣。
而心包炎、心包積液等，屬於炎症水腫滲出引起的疼痛。
布洛芬對後者的鎮痛效果顯著。
果然，在喫完布洛芬後不久，病人呻吟的頻率變低了。
疼痛的確緩解了很多。
不過，急診這邊還是得徹底排除心梗。
作爲醫生，決不能被思維定式禁錮。
很多疾病，並不一定按照教科書上去表現。
試卷答案錯誤的後果是扣分。
而病人的診斷錯誤，代價是鮮活的生命。
好在家屬、病人都很配合，簽了知情同意書。
“冠脈檢查只能排除心梗。如果是心包積液的話，得做心包穿刺……可能得等幾個小時後我們科的高年資主治醫下手術。”心外介入過來做檢查的醫生說道。
心包穿刺屬於高難度操作了。
雖然只是二級手術，但，臨牀上，一般醫生都不想，也不敢碰。
家屬有點着急了。
不是說病情緊急嗎，怎麼還要等幾個小時啊？
她正要發作時，許秋正好進來，他淡定地道：“沒事，造影和穿刺都交給我。”
心外介入醫生伸着脖子，滿臉的疑惑：那我走？
……
手術室外。
家屬緊張得要死。
心外介入醫生終究還是沒有進去，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回科室。
而是在門口摸了會兒魚。
爲了避免嫌疑。
他特地靠牆站着，用這個姿勢睡過去了。
十五分鐘後，他準時驚醒，瀟灑轉身回科室。
心外那邊活兒也多，他在這裏休息，同事就要多幹點。
十五分鐘摸魚是他良知的極限了。
但家屬卻拉住了他：“醫生，這手術要多久啊？”
心外介入醫生看了眼表：“急什麼，這才十來分鐘，起碼還有半小時。”
家屬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問道：“那如果提前出來了呢？”
“那說明許醫生技術好唄。”
“要是現在就出來了呢？”
“可能手術失敗了吧……你別拉着我了，我們主任都沒這麼快。”
心外醫生想要掙脫。
但家屬的手卻像是鐵鉗子。
他有點怒意，轉頭卻發現家屬正盯着手術室門口。
順着家屬目光看去，一個帥氣的人正摘下口罩、急匆匆地往外走來。
“許……許醫生？！”心外醫生嚇了一大跳。
家屬見到許秋那匆忙的腳步，又想起心外醫生的話，腿一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許秋走來，納悶道：“手術成功了，哭什麼。”
家屬的情緒被打斷了，紅着眼睛：“嗯？啊？”
一旁的小護士解釋道：“冠脈造影確認沒有冠脈病變，排除心梗。然後許醫生髮現病人的心包積液量很大了，就趕緊做了個心包穿刺，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脫離危險啦！”
心外醫生站在原地，一臉的無措。
十……十五分鐘？
冠脈造影和心包穿刺一起做完了？！
他驚恐地看了眼許秋，而後衝進走廊拐角，眨眼就沒影了。
急診科好可怕。
我要回心外科幼兒園……
……
許秋讓護士給家屬講解術後注意事項，自己則趕去了觀察室這邊。
他這麼匆忙當然有原因。
系統日常任務界面，
“一般難度：制定一次高難度化療的方案。”
單蛋大的高中男生，正好是天賜的經驗寶寶。
再次來到觀察室，這裏的氣氛已經完全不同了。
之前那情緒不穩定的母親，此刻沉默地蹲在地上。
父親則站在病牀前，一個勁地嘆氣。
主治醫見許秋回來，趕緊迎了上去，壓低聲音道：“許醫生，骨髓象出來了，三系降低，原始細胞爲37%，骨髓原始細胞增生活躍……確診了，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果然。”
許秋的猜測沒有錯。
這時，蹲着的母親站起來了，她瞪着眼睛，有些絕望地道：“真的是白血病嗎？”
許秋很嚴謹：“目前的檢查，支持白血病的診斷。”
“會影響他高考嗎？”
聽到這話，兩名警察，還有主治醫全憋着一股氣。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高考？
許秋則沒有多少表情，他看了眼這位母親，有些遲疑。
不知道說明真相，會不會讓她崩潰。
許秋含蓄地道：“現在不是高考不高考的問題，他必須儘快做雙側照射治療+dvp方案化療。”
母親很偏執，紅着眼，聲音嘶啞得有些嚇人，道：
“你們要照射他那裏？那他以後怎麼生孩子啊！只有一邊腫了，能不能只照一邊啊！”
許秋搖頭。
雙側照射，是睾丸白血病的放療原則。
就像蘋果爛了一邊，大腸桿菌等真菌毒素早就擴散到整個蘋果。
又不是說一側乳房咬破了，可以喫另一邊。
“那他以後怎麼生孩子啊！”
母親咆哮着，衝到病牀前，質問着男孩道：“爲什麼不聽話，讓你少玩遊戲，我都說輻射太多了！”
旁邊的主治醫都氣炸了。
白血病是有發展階段的。
先影響髓內的造血。
表現是貧血、出血、感染等。
再之後，纔會浸潤到髓外。
如淋巴結腫大、肝脾大、dic、口腔皮膚病變等。
睾丸白血病則是髓外復發的其中一種。
但，它一般是化療緩解期發生的。
然而，
這位母親一直認爲孩子的不舒服只是太矯情，
硬生生把自己的兒子拖到了這個階段！
主治醫一聲嘆氣：這是親手送走了自己的孩子啊……
這時，一直沉默的父親動了動喉嚨，問道：“醫生，你實話實說，我兒子還能活多久？”
聽到這話，母親眼神中流露出恐慌。
她兇惡地看向丈夫，下一句話卻讓在場的人三觀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