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醫的醫生都散發着一股鬥志，一個個都跟拼命三郎似的，神情雖然疲倦，但眼睛卻有光。
“許醫生！”
“四號搶救室的病人，一個小時前被鋤頭砸到右上腹，疼痛迅速波及全腹，性質是持續性鈍痛，向右肩部放射……”
迎面過來接應的周華立刻彙報起情況。
莫琬越聽越耳熟，這個病人……貌似剛好和她的專業知識撞上了？
……
搶救室裏，許秋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病人。
他的嘴脣乾裂而蒼白，黢黑的臉毫無血色，身下的牀單被他的汗浸出了一個印子，表情則因爲劇烈的疼痛而扭曲。
這一幕，讓許秋想到了那位硬生生忍下腸癌骨質破壞疼痛的邱慶虎。
後來臨醫這邊免費給他用了止痛藥，結果，第一級的非甾體類抗炎藥完全沒用，第二階段的弱阿片類藥物如可待因也作用不大，直到上了最高階段、對抗重度癌痛的強阿片嗎啡，才堪堪讓疼痛減輕了一些。
勞動人民彷彿生來就擁有着忍耐的特性，不管是邱慶虎，還是眼前的男人，極度的痛苦之下他們依舊不吭一聲，只是死死地咬着牙，不給周圍人添麻煩。
許秋走到近前，迅速查體。
病人姓羅，羅忠師。
剛觸碰，許秋就感覺到羅忠師發冷的四肢，皮膚上還有大量細密的冷汗。
掀開衣服，病人的腹部往外膨隆，腹壁還依稀可見迂曲的靜脈。
右上腹被鋤頭擊打的部位，還有清晰可見的淤青和血腫。
最要命的是，病人腹部叩鼓音，移動性濁音陽性！
移動性濁音陽性，意味着病人有腹水，而且通常液體量要大於一千毫升以上才能叩診出來……再加上外傷的病史，極有可能是肝破裂導致的出血！
“準備穿刺。”
許秋話音落下的同時，消毒、戴手套一氣呵成。
嗤——
緩緩抽吸之下，針筒裏升上來一管不凝血。
不凝血，通常代表着胸腔出血，正好驗證了許秋之前的推測。
“應該是肝破裂了。”這時，莫琬有些躍躍欲試了。
萬萬沒想到，剛來臨醫，就來了個撞在她專攻領域的病人，這不是正好給她大展拳腳的機會嗎？
她跟施憐不一樣，她是大夏肝膽外科年輕一輩第一人，絕不是隻會在許秋後邊喊666的小實習生！
“立刻備血。”
“準備腹腔穿刺、腹腔灌洗，叫牀旁b超來，腹部ct加急。”
“監測尿量、中心靜脈壓、血紅蛋白及紅細胞壓積。”
“通知手術室……”
肝破裂的病人，入院就要積極抗休克，完善各項檢查後，就要做全麻下的腹部探查了。
肝臟體積大，質地脆弱，血運極其豐富，而且結構和功能複雜，因此具體的手術方案不可能單單憑几個影像報告就制定，必須要打開腹腔後，見到真實的腹腔情況時，才能再做決斷。
……
制定好肝破裂病人的搶救流程後，許秋還沒來得及歇一歇，就又被其他搶救室叫走。
中午剛剛發生了一次車禍，不算嚴重，但也足以讓急診科忙碌起來了。
“這個病人趕緊做個牀旁頭顱正側位x片，急查血常規、頭部ct等，檢查間隙給病人剃光頭，隨時準備做急診顱內血腫清除。”
許秋的聲音像是有魔力，每到一處，搶救室裏其他醫務人員的心立刻就安穩了。
一箇中午就這麼過去。
眨眼，下午的手術安排也來了。
許秋從雲梅手裏接過剛熱好的飯盒，裏邊是子姜炒肉、紅燒茄子和幹爆雞胗，都是適合大口喫的下飯菜，溫度也正是能入口的溫熱。
他坐在護士站，急匆匆地吃了起來。
下午他還有三臺手術，不出意外的話，等羅忠師的檢查結果出來，他可能還得加一臺急診肝臟破裂修復術，一共四臺。
肚子裏沒東西，撐不下去。
體力藥劑雖然好，但這東西喫多了也有壞處，跟辟穀的仙人似的，哪有人間煙火帶來的飽腹感滿足。
“醫生，我可找到你啦！”
就在這時，一個女病人從門診樓那邊過來了。
許秋擡頭一看，正是上午的荀雨。
“結果出來了？”
“嗯！”
荀雨已經換了一身新的衣服，身上是洗過澡後淡淡的香氣。
許秋嘆口氣，對一個正是愛美年紀的女人來說，擁有這種毛病，對自信心的打擊，遠大於疾病帶來的身體傷害。
“我看看。”
許秋騰出左手，接過單子。
尿常規上，尿比重、尿中紅細胞、白細胞等都處於正常水平，意味着病人沒有泌尿系感染。
而且，腎功檢查中，血肌酐、尿素氮的水平竟然也正常。
接着許秋又看向泌尿系的ct和mru。
這些檢查可以更加直觀地顯示腎臟皮質厚度、腎盂積水的形態改變，以及輸尿管擴張程度等等。
然而，除了腎周輕微筋膜，提示可疑有炎症感染外，沒有什麼有意義的陽性表現。
而尿常規顯然比ct更能表明是否感染，直接否定了腎周筋膜增厚的感染性病因。
“腎臟問題不大。”
“輸尿管也沒有發現結石。”
聽了許秋的話，雲梅湊了過來，“許醫生，又是一例罕見病嗎？”
“不一定。”
許秋放下單子，看了荀雨一樣，往觀察室那邊走去。
雲梅提醒道：“快跟上。”
荀雨趕緊追了上去。
觀察室裏，只剩下許秋和對方後，他纔開口問道：“有沒有接觸過什麼違禁藥物？”
“違禁……違禁藥物？沒有啊！”
許秋望着荀雨：“確定嗎？”
“什麼是違禁藥品……”
“比如，笑氣。”
“沒有沒有，那都是毒品，我不可能碰那些東西的！”
許秋看荀雨不像是扯謊的樣子，這才點了點頭。
這類沒有器質性病變的失禁，臨牀上多見於吸毒人羣，荀雨不是這個病因的話，那診斷一下子又進入了死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