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地打量着荀雨。
病人之前沒有做過手術，因此可以排除醫源性因素，如脊柱手術、根治性盆腔手術等。
單從失禁這一點來說，可疑的疾病就太多了。
比如Hinman綜合徵。
但是Hinman綜合徵除了尿失禁外，最主要的特徵其實是比尿急收縮時尿道括約肌也同時收縮，病人常常會有尿頻、尿急的表現。
但根據荀雨的說法，她除了失禁以外，排尿習慣都是正常的，除了排尿次數少，沒有其他異常。
因此，基本上不會是Hinman綜合徵。
能引起神經系統受累的系統性紅斑狼瘡也能排除。
考慮了一圈後，許秋再次拿出了病人的檢查報告。
輸尿管沒有問題、腎臟沒有問題，病人本身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其他症狀，那麼……或許病因出在膀胱？
CT只能看出膀胱有沒有腫瘤這些較明顯的病變，而能讓膀胱中儲存的尿液不自主排除的病變有一部分是完全看不出來的。
“你不肯配合做肛門指檢的話，那就再加一個電刺激脊椎反射檢查，如何？”許秋問道。
“好。”
荀雨沒有任何懷疑，不過猶豫了一下後，她低着頭道：“醫生，那個白大褂我放在家裏洗了，等幹了以後我再給你送過來。”
“嗯，去檢查吧……你家裏人知道你來看病嗎？”
“不知道。”
“最好還是通知家裏人。”
許秋說完，就離開了觀察室，又快速扒拉了兩口飯，就往手術室那邊趕去了。
荀雨則愣在了原地。
雲梅進來叫她，見她表情有點不對勁，問道：“去做檢查吧，許醫生非常厲害，肯定能治好你。”
荀雨鼻子一酸，“醫生，你說剛纔那個男醫生讓我通知家裏人……是不是意味着我是絕症啊！”
雲梅沉默了一下。
許秋的每一項檢查、每一個醫囑，都是有的放矢。
他讓荀雨通知家裏人，那估計這個病不會太樂觀，最少都要做一個大手術了。
“不一定是絕症，你生病了總不能沒人照顧吧，而且之後還要做檢查，有家裏人幫着你，也能方便很多。”
“好像也是……那我叫我媽他們過來，陪着我去做檢查。”
“你放寬心，他可是許醫生。”
“我不知道什麼許醫生，但我能感覺到，他肯定是一個好醫生！”
……
兩臺手術過後，肝破裂病人羅忠師的報告也送到了許秋手裏。
腹部CT示：肝臟右葉內部密度不均，可見多條裂隙及囊狀低密度區，沿肝後部及內緣分佈，內呈混雜密度，肝臟外緣可見條帶狀高密度影。
診斷意見：
1.肝破裂；
2.肝周積血。
許秋問道：“下一臺手術安排在什麼時候。”
“一個半小時後！”
“嗯，那就插一條肝臟破裂修補術……家屬來了沒？”
“都來了，您還在臺上的時候，王主任已經和家屬進行了術前談話，手術同意書也簽好了，隨時可以手術。”
“繼續上臺。”
肝臟破裂修復不同於其他手術。
沒有太明確的手術方案，或者說，即便是制定了方案，也沒什麼用。
肝臟這塊地方臺複雜，而且破裂出血是迅速進展的，唯有進入腹腔後，親眼看到肝臟，才能根據實際情況做出相應的判斷、選擇。
考驗的是一個隨機應變。
“你要做這臺手術？”
王平得知消息後，趕了過來，也跟着刷起了手。
他後邊還有個女醫生，正是莫琬。
王平笑着道：“莫琬你應該認識了吧，陳院士的學生，在肝膽外科的造詣很深，這臺手術本來是讓她來做的。”
莫琬有些不情願，道：“許醫生，要不你讓給我，施憐說你今天下午本來就有三臺手術，這臺你就歇着？”
她好不容易纔等來這個機會，勢必要在急診科揚名立萬啊！
肝臟破裂修復手術並不簡單，由於肝內組織極其脆弱，因此說是修復術，實際上修復過程中卻極容易對肝臟造成二次損傷。
莫琬自己也主刀過好幾臺，修復時縫線切割肝臟的情況難以避免，但她創新了術式，把切割問題的影響降低到了最小，另外也儘可能地規避了縫合不嚴、遺留殘腔等缺陷。
“我對肝臟修復很有心得的，業內的損傷分數基本在4~5分，但我能降低到2分左右！”莫琬爭取道。
王平心裏一驚。
兩分？！
儘管他主要是搞肺部急症的，但有時候手術觸及到肺下界時，病人健康的肝臟都容易損傷。
更何況，羅忠師的肝臟還是已經破裂了的，從腹部CT的表現來看，恐怕破裂程度還很大，肝右葉的S7段裂成了好幾塊，質地更加脆弱。
能把損傷分數控制在平均水平的二分之一，已經足以證明莫琬醫術的精湛。
王平也看向許秋，說實話，他有點想見識見識莫琬的技術。
這可是陳院士既聶笑之後最器重的弟子，上一屆世界大賽也取得了不算差的成績，儘管總排名在二十名開外，但光論肝膽外科領域來說，排全球第三！
“兩分？”
許秋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太高了，病人破裂很嚴重、深度休克，再來個這麼大的損傷，預後會差很多。”
“大？！”
莫琬和王平同時瞪大了眼睛。
兩分已經算是業內頂尖水平了，許秋竟然還嫌棄？！
“怎麼可能！”莫琬不可置信地道。
王平在短暫的震驚後，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
他看看許秋，又看了看不服氣的莫琬，有些幸災樂禍。
這臺手術過後，可能又要有一位天才醫生失去夢想。
臨醫又得多一個死忠醫生。
“我不信……”莫琬不住地搖頭。
等到了手術檯上，她還是一臉懷疑。
肝臟的脆性擺在那兒，修復時又必須用到縫線，細小的縫線對其他組織來說不會造成影響，但卻會把肝臟切開！
許秋既然覺得兩分太高，莫非……
他有辦法不用縫線，就把破碎的肝臟給修復成功？！
“這更加不可能！”莫琬瘋狂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