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琬臉色非常嚴肅，這種病人，死亡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儘管許秋在病人入院的第一時間就經中心靜脈快速輸入乳酸林格液，但羅忠師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許秋覺得損傷達到兩分不可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許秋擅長的不是陳氏胰腸吻合嗎，什麼時候做到肝臟修補上來了？
……
手術室裏，麻醉組額頭上滲出一滴汗：“許醫生，血壓還是升不上去！”
血壓低，說明病人體內仍有大量活動性出血。
不把血壓升上去的話，強行做手術，會導致心腦血供過度減少，進而引起腦組織的死亡，造成不可逆轉的毀滅性後果。
“繼續，加快輸血速度。”許秋瞥了一眼生命監護儀，立刻說道。
護士聞言，絲毫不敢耽擱，立刻雙手捏着血袋，用力擠壓了起來。
汩汩——
三條輸液通道的速度都到了病人身體能承受的極限，羅忠師的血壓也開始緩緩地擡升。
然而，三袋血輸完後，六百毫升的血液進入羅忠師的血管，他的血壓又突然掉了下去。
許秋見狀，平穩而冷靜的聲音立刻落下：“準備手術。”
手術室衆人立刻嚴肅以待。
鋥——
手術刀被許秋穩穩握住，他輕輕地劃開了病人左側第五肋間的皮膚。
既然血壓穩不住，那隻能邊抗休克，邊進行搶救手術！
莫琬一臉不可置信。
肝破裂修補就已經夠難了，還要在抗休克的情況下進行，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迴應她的是利落的開胸。
鐺鐺鐺——
手術室的動靜越來越大，骨科特有的屠宰場畫風讓無影燈下的許秋都平添了一分冷酷。
病人的胸部被打開，止血鉗、彎鉤等各種器械齊上，不一會兒，主動脈血流就被阻斷了。
滴滴滴——
短暫的等待後，麻醉醫師驚喜的聲音響起：“血壓回升了！”
許秋立刻換刀：“開腹。”
膈上阻斷主動脈，是術中提升血壓、防止心腦缺血缺氧最有效、但也最危險的操作。
即便是許秋，也不敢含糊，必須立刻找到腹部的活動性出血點，止血後趕緊恢復主動脈血流。
嗤——
許秋做的是標準的右側緣下短斜切口，一道傷口從劍突下劃開，一直延伸到右腋前線，一條S形的細密血線出現在病人的右上腹。
“吸引器。”
“紗布。”
迅速入腹後，許秋迅速組織助手吸除積血和血塊。
然而，剛剛把腹腔內的血池吸出，很快又有新鮮的血液涌出。
莫琬臉色微變：“出血速度還是很快！”
許秋淡淡地瞥了一眼：“阻斷帶。”
接着，他控制住了肝動脈和門靜脈。
肝臟由門靜脈和肝動脈雙重供血，阻斷這兩條血管，就算肝臟成了篩子，也不會再漏一滴血。
當然，這種止血只是暫時的，也叫做間歇式阻斷法，每十五分鐘左右就必須鬆解一次，恢復五分鐘左右的血供再進行第二次阻斷。
莫琬心裏忐忑，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氣。
阻斷主動脈，現在又阻斷肝動脈、門靜脈，真的有醫生能駕馭這臺手術？
下一刻，許秋的手突然探入了腹腔，雙手按在了肝臟上。
此時的肝臟，左外葉的膈面、髒面都能看到不少肝組織碎片，肝右葉的傷勢最爲明顯，紅褐色柔軟的正常肝組織上，零零散散地掛着幾塊灰色的肉團，那是已經碎開的S7段。
按理說，這種肝臟都需要儘可能減少觸碰的刺激，然而誰也想不到，許秋竟然直接上手了。
莫琬神色慌張，她正要叫停，卻發現手術室其他人都是一臉習以爲常的表情。
“要來了嗎？”王平頗爲興奮。
施憐期待地道：“又能看到徒手止血法了，光是老師這一門操作，都夠我學一輩子了。”
莫琬：？？？
什麼東西，徒手止血？
這可是脆弱的肝臟！
力度稍微大一點，病人本就傷痕累累的肝臟，甚至都能被捏碎！
“成功了。”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莫琬驚愕地看向術區，明亮的燈光下，胸腔內一下子就潔淨了，用紗布一擦，只有淺淺一些血痕，活動性出血已經完全被止住。
再看肝臟，許秋的雙手以一種誇張的姿態遏住了幾個部位。
“鬆開。”
許秋話音剛落，王平那邊就迫不及待地解開了阻斷帶。
轟——
高壓的血液失去阻礙，瞬間從雙重血供涌入肝臟，許秋的手指也感覺到了一陣一陣的搏動。
然而，幾十秒過去，血液已經把整個肝臟灌洗了幾輪，胸腔內也不見一顆新的血點。
“真的……成功了？”莫琬表情震撼。
這比電凝刀還要管用吧！
“紗墊壓迫。”
五分鐘的時間，出血點被精準定位，止血方式也從極端的阻斷，變成了壓迫截斷。
這一步又讓莫琬沉默了。
臨牀上，阻斷雙血供，不只是爲了止血。
更重要的，其實是外科醫生爲了降低手術風險。
畢竟，如果手術失誤了，一根血流涌動的血管，和一根乾癟的、被阻斷了的血管，兩者造成的後果顯而易見。
但這一切似乎不在許秋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事實也證明，什麼操作失誤、手術風險，都壓根不存在。
一般的臨牀醫生，需要反覆鬆解阻斷帶三四次、總共一個小時左右，纔有可能完成肝臟的修補。
但在許秋這裏，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
他快速地清除着裂口處的凝血塊和失活肝組織，
與此同時，腦中也勾勒出肝臟修補術的具體脈絡。
一塊塊尚有活性的肝組織，在他的眼前彷彿被重組，細密如蜘蛛網一般的縫線將其連接、整合，打上一個個補丁，又返還給病人。
“呼。”
莫琬看得眼睛都不敢眨。
她此刻終於明白，爲何許秋敢毫不猶豫地阻斷，又能輕鬆地鬆解……因爲速度太快了！
快到根本不需要考慮阻斷帶來的損傷，就能提前結束手術！
“接下來呢，肝臟切割怎麼解決？”莫琬突然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