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必要給他們磨合、練習的時間，但適當地答疑還是有必要的。
同時，藉助主任們的問題，他也能更深入地思考這臺手術，確認自己是否考慮到了所有情況。
不過能不能提出點讓許秋眼前一亮的問題，那就是兩說了。
“你說。”許秋點頭道。
廖主任這才繼續開口：“先前許醫生你的掌指再生術，我聽說過了。
即便是手指這麼一個細小的結構，你尚且要三到四根血管進行供血，保證指節的存活率……
而結腸的移植，衆所周知只有一根血管連接！
也就是說，一旦這唯一一根血管吻合失敗，整根結腸都會壞死！
連帶着移植區域，也會遭受污染波及，繼而影響到全身，甚至影響性命！
再加上結腸替代膀胱需要做的吻合口非常多，誰又能保證每一個吻合口都完美無缺，不出一點問題？
“是個問題……”
許秋微微思索後，淡定地道：“術中我會注意的。”
“？？？”
廖主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就完了？
不應該是慎重考慮，最後覺得風險太高，不宜開展手術嗎？
秦祈音笑得眉毛都快彎了：“廖主任，咱們泌尿外科基本沒和許醫生打過交道，但你沒聽說過他的名聲嗎？只要是跟操作有關的，都難不倒許醫生呀……他可是專門做高難度手術的！”
廖主任愕然了半晌，這才咕嚕一聲嚥下口水。
跟開掛的傢伙，根本沒法正常交流方案啊！
……
……
上午十點，會診的一個半小時後，許秋最後一次見了荀雨和兩位家屬。
“什麼都不用說，許醫生，我百分之百相信你！”許秋還沒開口，荀雨就眼含熱淚地發起誓來。
唰唰唰！
不等許秋反應，荀父就已經把幾張同意書、風險告知書等全部簽了，生怕手慢了許秋反悔不做手術。
“嗯……”
雖然已經簽了字，但流程還是要走的。
許秋還是簡單介紹了下風險。
醫務系統有規定，術前的談話，必須由主刀醫生親自進行，各種可能出現的風險、發生的意外，以及預後情況等，都得由術者本人向家屬一一闡明。
不過，這一規定下到基層來，就又是另一幅場景了。
許多主任醫師都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枯燥的術前談話上，往往是一助、二助前去執行。
有時候甚至下派給菜雞住院醫。
但許秋卻不同。
對於主任、副主任們來說枯燥的談話，卻是讓病人、家屬們驚心動魄的生死關，也是他們唯一瞭解成功率、預後的途徑……
醫生治病，有餘力的情況下，也該儘量避免讓病人及家屬太過忐忑，讓他們儘可能明明白白地意識到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心裏多一份底。
術前談話要做的，正是這樣的工作。
主刀醫生與家屬溝通，和讓上了手術檯連縫合都不一定夠格的住院醫師代勞，孰好孰壞，顯而易見。
儘管其他主任醫師不在乎這一點，認爲刀好了病人就足矣。
但許秋總希望把醫療流程的各方各面，都做到完美。
……
送入手術室之前，許秋最後安慰了一次荀雨。
他的帥臉總是這樣讓人安心。
因此在給了丙泊酚0.5～1mg/ml、瑞芬太尼1～2ng/ml靶控靜脈輸注後，荀雨睡得格外香沉。
“準備開始吧。”
麻醉完成後，許秋的話語讓所有人都鄭重了起來。
面對一臺未知的手術，秦祈音、廖主任等都有些無從下手，只能依靠許秋。
秦祈音還好，她躺過了。
廖主任則十分不習慣，這種關乎人命的手術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的心難受得跟貓在撓一樣。
“廖主任，忍一忍，以後你就知道這種感覺有多舒服了。”秦祈音敷衍了一句，看向許秋的笑容又立刻清麗明媚了起來。
隨着鋒利的刀尖壓在皮膚上，手術開始了。
所有人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緊緊地盯着術野。
許秋的刀依舊那麼快。
開出一條漂亮的下腹部正中切口後，分離、結紮卵巢血管、子宮圓韌帶、闊韌帶、子宮動脈、子宮骶韌帶……
刺啦——
刀片在闊韌帶的基部劃過，腹膜便被輕巧地切開……
接着，從子宮和直腸之間鈍性分離，抵達陰道後穹隆……
之後便是切斷尿道了。
廖主任、秦祈音等都十分驚奇，按常規的做法，術者應該是從膀胱頸遠端大約零點五釐米處切斷尿道。
但結腸替代術的手術方案卻並非如此。
他們聽得是一知半解，許秋也懶得解釋，一句“看了就懂”搪塞了過去。
“一般我們做膀胱手術時，都是要直接切斷尿道的……”
廖主任隨口一提，這都是他幾十年手術檯數積累下來的經驗，也是一位主任最爲寶貴的財富。
做得多了，練得多了，見得多了，就轉化成了臨牀直覺。
他繼續道：“許醫生這臺手術，想着要保留尿道，但臨牀上幾乎做不到，要留住這東西，那就得損傷尿道括約肌的神經！”
破壞遠比保護要難，在醫學手術上同樣適用。
“這是什麼入路？！”秦祈音驚訝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廖主任匆忙看去，只見許秋從之前暴露出來的陰道後穹隆部進入了陰道前面，接着從五點、七點兩個方位入路。
“這裏是……”
廖主任老臉上滿是驚駭之色：“這兩個位置，正好是尿道的近段和中段！”
許秋微微點頭，做了個簡單的橫斷尿道，然後逆行於膀胱陰道間分離，緊貼着膀胱分離結紮後，又一刀斷絕了陰道穹窿和陰道！
“神來之筆！”
廖主任差點驚呼出聲，他爲這個巧妙的手段而震撼。
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如此大膽、靈活的手術入路！
衆人還處於迷茫之中。
不是切斷尿道嗎，怎麼又來到後穹隆這裏了，切了一刀廖主任怎麼興奮成那樣？
秦祈音也滿臉不解，她盯着許秋選擇的兩個方位，看了又看，神情突然怔住。